穆遠默了聲,這麼高的犯罪率……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闫慎突然斂眉問道:“你認識戶部的人?”
穆遠搖了搖頭,立刻就意識到方才說漏了話,連忙回轉道:“……我聽挽月說的。”
“許挽月不像是會關心這些。”
“士别三日當刮目相待,怎的還不許人家好學了?”
“……算了。”
闫慎眼見這話題又要跑偏,也不計較了。
他給了穆遠一本名冊,穆遠手下一下子就翻到闫慎折起來的那一頁。這個名冊和當時從提刑按察使的登記簿薄厚的差不多,原本胡編亂造的化名一下子就與真實名字一一對應了,那批查不清身份的罪犯都冠的是翟姓。
闫慎垂着眼簾子,拿出一方巾帕,平鋪在桌上,将碟子裡點心一塊一塊地放在裡面包了起來,說道:“能看得出,三年前從此處調往河道的那批流犯,就是當年被朱從胥取代的河州知府翟令,當年翟令被判了死刑,其家眷連坐,流放三千裡。”
“他們知道王拱、朱從胥、柳祥瑞之間的勾當,那日堤壩爆炸,恰好就是王拱和這些人在一起,”穆遠皺眉道,“會不會是謀劃已久,蓄意報複?”
“有可能,”闫慎思忖着,手下挑挑揀揀動作也沒停,“而且翟家調去河道的一共有十一人,而那日屍體隻有十人。”
“少了一個人?”穆遠打眼一看十個糕點裡九個鹹的,也沒多問。
闫慎應了聲,糕點推給他,有點不自然道:“今日看那家有個小孩,帶給他的。”
穆遠淡淡道:“小孩子喜歡吃甜的。”
闫慎不動聲色拿了一塊甜糕又放在上面,擦拭着指尖,拉回話題道:“……那人嫌疑極大,出去之後需得再留心些。”
穆遠點頭,拿了東西準備走的時候,隻聽闫慎也跟着起了身。
“約個時間吧。”
“什麼?”
“以後有什麼消息,約時間私下見個面,你就不必如此了,”闫慎用的就不是商量的語氣,“時間要錯開,以免被人跟蹤。”
“行,還是大人考慮得周到,”穆遠思量着有些道理,“那幾日卑職找您一次?”
“每日。”
“啊?行,那好……”
主打一個不理解但尊重。
兩人約了個時間,他剛一擡步,又想起道:“大人,青黛可還在?哦,如果扔了也沒事,卑職就是問問,畢竟要重新畫。”
闫慎“嗯”了聲,從衣襟裡取了一個小盒子出來。
穆遠沒想到闫慎竟然帶在身上,盒子還是溫熱的,不知怎的一瞬間溫度從手心傳到了耳尖,他道了謝便匆匆離開了。
***
穆遠回去之後還沒走到門口,院子裡那小孩像箭蹿似的跑到他跟前要點心,他本心裡郁悶想逗逗他,結果那小孩捧着他的手就來了一口,當時就咬出了一排狗牙印子。
都怪闫慎讓他帶什麼吃的。
晚上他合衣平躺在硬邦邦的炕上,側耳聽着土屋屋頂的“沙沙”聲,煩躁地捂住耳朵,一想到闫慎這時候睡着軟榻,他卻看着屋頂掉渣,心裡還真有點不是滋味。
闫慎……
闫慎和他約的時間,約每日都見……可他不一定每日都有消息和他說啊?
總不能每日都過去說“今日沒發現。”
這不是蠢是什麼?他算是知道了,闫慎這就是變着法子倒逼他趕緊幹活兒。
他撇撇嘴抱着臂膀側身就閉眼,突然聽見門外吱呀一聲。
這麼晚出去的絕對有問題。
心道是任務來了!他一個激靈就翻身下榻。
這麼晚瓷窯裡的火都熄了,黑漆漆一片,不過穆遠還是認出人是從陸老頭住的屋子裡出來的。
他尾随着人出去,不知道繞了多少個彎,來到了一方隐蔽的角落,他匿身在放滿陶器的瓷架旁。
從空隙處看去約莫有五個人,他們披着黑色的鬥篷圍成一圈,手裡都拿着一根白色的蠟燭,映着發白的嘴唇和臉上張揚恐怖的疤。
可他們都不說話。
穆遠心下起疑,剛剛眯了眯眼睛,突然一雙凹陷的灰色眼睛朝着縫隙處望了過來。
他瞳孔一縮,下意識轉步就開始後退,不知什麼時候身後突然來了一個人,咧着嘴,聲音凄厲、驚悚:
“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