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跪下,“阿鬼願意成為公子的手下,為公子鞍前馬後效勞。”
裴舒意欲俯身,小獵隼便撲簌簌飛起,停在院内的枯枝上,他雙手扶上少年肩膀,瘦骨竟硌得手疼。
“以後你叫許歸可好?”
少年點點頭,口中無聲,嘴型卻似乎不停念着這個新名字。
見過裴舒,裴放便帶着兩人去找鄧暢做安頓。
裴舒在院裡轉了一圈,心裡忽然漾起一股暖意,看來東西廂房以後不用再空着了。
就好像他在這個地方真的安起家來,也有了家人一般。
小獵隼忽然清鳴一聲,落回在裴舒肩上,讓他晃了一下。
竟把這個小家夥給忘了。
小獵隼圓腦袋上有些毛躁,愣是要往裴舒懷裡鑽,這小家夥胖嘟嘟的,像個綴滿巧克力碎的雪球。
也不知顧老是怎麼喂的,把草原獵手喂成這副模樣。
裴舒指尖輕輕撓着小家夥的腦袋,“以後,你就叫毛球吧。”
小獵隼:“嘤。”
·
燈花晃了兩晃,裴放從外間給燈下執筆的裴舒泡了安神茶來。
“公子,該安歇了。”
裴舒眸子一彎,放下筆說道,“在等你。”
裴放愣了愣,遂笑起來,“公子放心,你交代的事,我都完成了。”
這次青州之行,裴舒交給裴放兩項重任,一是帶着信物前往青州老家,把祖宅和遺産安頓好,二是讓裴放去青州世家上官家送點消息。
“上官家怎麼說?”
裴放坐下,習慣性幫公子挑了下燈花。
“果然不出公子所料,上官家很熱切招待了我,看樣子一切都在公子的計劃之中。”
裴舒點點頭,“咱們這是給了上官家莫大的好處,他們不歡喜才怪。”
裴放:“隻可惜我是以莊家人的身份去的,上官家也不會把這好處記在公子頭上。”
裴舒笑道,“這個好處不沾也罷。”
裴放暫時還想不明白,公子怎麼還白給别人送人情啊?
不過公子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便不再想下去,幫裴舒鋪好了被子,催着他上床休息。
裴舒換了寝衣,思緒仍然不停,對裴放道,“放放,我們獲取消息的速度還是太慢了,還是要盡快建立一支暗衛才行。”
裴放想也不想道,“阿鬼……許歸适合做這件事。”
裴舒笑,“我正有此意。”
裴放幫裴舒滅了燈,裴舒卻雙眸明亮,因亢奮無法入眠。
原書裡在重九之後,北安王阮澤和南綏幾番交戰,成功奪下了兩淮,轉眼就将目光放在庾州上。
而他讓裴放給上官家送去了一個消息,稱阮澤心悅的女子此時就流落在青州。
雖然這件事隻有讀過原書的裴舒知曉,可隻要上官家在阮澤之前找到此人,就算拿捏了他的軟肋。
上官家既然是皇家阮氏的外戚,便會打着維護南綏的名義順便給自己撈點好處。兩淮可是一塊寶地,不趁機插上一腳,便不配稱得上原書四大勢力之一。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美人計可是屢試不爽的陽謀。
裴舒是把刺向阮澤的利刃遞到了上官家手裡,一旦對方得手,等阮澤反應過來之後,恨也恨不到他頭上,找也該是找莊函,這筆賬就讓他算在南綏頭上吧。
禍水東引,片葉不沾身。
他隻要靜靜等着,等青州勢力攔住北安王向北的步伐,赤霞軍便可以安心在庾州發展了。
當江山如畫卷在裴舒心中徐徐展開,他執筆勾畫,思量着何時将何地納入我方版圖。
今夜果真是睡不下去了。
裴舒起身,披上外袍,外間裴放舟車勞頓睡得沉,他便悄無聲息走到院中。
今夜天幕無雲,北辰忽明,被北鬥環繞,成呼應之勢。
裴舒無聲看着星空,合上繁雜心事,靜靜觀星。
有人在幫他攏緊外袍,裴舒轉頭,星空下,一張俊顔出現在眼前,眸中深海盛明星,倒像是盛世之下燈火萬方。
裴舒便疑心晚上飲下的不是安神茶,而是緻幻的酒了。
“将軍在此做什麼?”裴舒問,聲音像拂過竹林間飒飒的風,掠過卻無法捕捉,還是這般缥缈。
“你這裡星光不錯。”桑決答,就算是徒勞,他還是願意多吹吹這裹着竹香的風。
裴舒微笑,“那便一起觀賞吧。”
畢竟一個人看星星總是寂寞。
星漢璀璨,罩着無眠的兩個人便不算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