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對于逆卷萌來說,她睜開眼睛時,世界就開始了。她的世界不大,隻有逆卷家那麼大;可她的世界也不小,畢竟這個宅子占地面積很大。
可她花了三年,還沒有搞清楚這個奇妙的世界。
比如,稱呼,或者說,名字。
她此生說出的第一個詞是“媽媽”,而她驚訝地發現,“媽媽”還有别的名字。爸爸叫媽媽“老婆”或者“唯”,叔叔們叫媽媽“唯”或者“嫂子”。爸爸的名字就多得多了,“绫人”、“绫人君”、“老公”、“逆卷绫人”、“爸爸”、“笨蛋”、“混蛋”、“那個瘋子”、“神經病”、“醋王”。
小萌也有很多名字,很多時候她叫做“小萌”、“萌萌”。媽媽會抱着她叫“寶寶”,生氣的時候會喊她“逆卷萌”,爸爸有時候也會喊“逆卷萌”,但大部分時候說的是“小萌”和“我女兒”。她有時候也叫“王女”、“寶貝侄女”、“小公主”。她還搞不清楚這些名字的含義和來曆,但是隐約能感覺到是在叫她。
不僅如此,每個人都有很多名字。卡卡的大名是“奏人”和“逆卷奏人”,酥酥叫“逆卷昴”,來來是“逆卷禮人”,雷雷叫“逆卷憐司”,修是“逆卷修”。
奇怪,他們都是“逆卷”,可媽媽卻是“唯”。媽媽的名字怎麼沒有帽子呢?
小萌想不明白,去問媽媽,媽媽說她的名字是“小森唯”。得知媽媽的名字也有帽子,逆卷萌安心下來,并覺得媽媽很特别:媽媽的帽子不一樣呢!不愧是媽媽!
绫人知道了這件事,也很驕傲,他告訴小萌:“媽媽是全天下最特别最了不起的人,哦,吸血鬼,算了,不重要,反正很厲害。”
于是,逆卷萌學會了,每個存在都有許許多多個名字。
但她很快有了新的疑惑,有很多東西,卻隻有一個名字。
比如,有一個白白的圓圓的,裡面有黃色的、口感沙沙的食物,叫做“蛋”。可是,有一個淡黃色的、像布丁一樣的,用勺子舀着吃的東西,也叫“蛋”。還有還有,那種扁扁的焦焦的,中間是黃色外面是白色的小餅,也叫做“蛋”。
憐司給她看的紀錄片裡,有小雞從“蛋”裡鑽出來,那個也是“蛋”。
世界真是太複雜了,令這個小小的孩子困惑不已。
媽媽決定帶着她做飯。她拿了一個生雞蛋讓小萌觀察。小萌雙手接過雞蛋,有一點涼涼的,她一把捏碎,蛋黃蛋清混在一起流了滿手,又順着手流到了地上。
爸爸淡定地拿着毛巾給她擦手:萌啊,你這破壞力不如本大爺當年啊!
媽媽又拿出一顆蛋,手心向上把它握起來:“小萌,像這樣。”
但逆卷萌的手很小,隻能雙手捧着。
“這是生的蛋。”媽媽說,“蛋有很多種形态,會發生不同的變化。”
她跟着媽媽打了一顆蛋,碎掉的蛋殼也落進碗裡。她看看媽媽的碗,又看看自己的。
“是不是有什麼不一樣呢?”小森唯笑眯眯地看着她。
逆卷萌觀察了一會兒,慢慢地把碗裡的蛋殼掏出來。
“哦,很聰明嘛!”绫人倒是很驕傲,“不愧是我女兒!”
逆卷萌跟着媽媽學了煮蛋和蛋羹,縮在爸爸懷裡,看媽媽做了煎蛋和章魚燒。
哦,章魚燒!小萌喜歡章魚燒!
當然,這個圓圓的丸子也是爸爸的最愛。媽媽說,他們還沒談戀愛之前,爸爸就纏着她給他做章魚燒。一直到現在,他還是愛得不行。
“我吃過最好的章魚燒,就是唯做的。”爸爸說。
小萌高興地學着他講話:“最好的章魚燒,就是唯做的。”
绫人覺得她這樣學舌實在好笑:“不得了了,都直接叫你媽媽的名字了。”
小萌點頭:“不得了了!”
這個時候,小森唯隻是看着他們笑。
由這個蛋引發了逆卷萌的做飯熱情。她跟着家長,煞有介事地幫忙。在這個過程裡,她學會了辨認不同的食材,然後突然奇想,薅了一把樹葉要炒給大家吃。
逆卷憐司看到了,非常淡定:“啊,是黑龍血樹的樹葉啊,這個可以止血呢。”
“黑龍血樹?”
這是從逆卷家的花園裡那棵很大很大的樹摘來的。
“這是我們魔界特有的一種樹,大概有一千年了……這樹還是,貝阿朵麗絲嫁進來那年種的。”憐司那片刻的憂郁很快像翻書一樣掠過,“這個樹的樹液是猩紅色,很像黑龍的血,所以叫這個名字。”
“魔界有個俗語叫‘以血止血’,其實說的就是它。”
逆卷萌似懂非懂地眨眨眼睛,跑去找和她一起摘樹葉的小夥伴——昴。
她拉着他的衣擺,指着這棵巨樹問:“這是什麼?”
逆卷昴說:“大樹。我小時候經常爬上去看月亮,你想試試嗎?”
于是他帶着她找了一個最舒服的樹幹坐下,一起看天邊那輪皎潔的圓月。在月輝的照耀下,昴的銀色頭發好像在發光,也顯得他的側臉格外寂寥。
“昴?”逆卷萌握住他的手,“不哭。”
“啊……我沒事。”逆卷昴回過神來,摸摸她的頭,“月亮很美啊,它平等地照耀着人間和魔界。”
然後,逆卷萌發現了,名字的背後,似乎是故事。
當我們說“黑龍血樹”時,它是一隻在回憶的湖水上輕輕掠過的蜻蜓,路過的人隻看到淺淺的漣漪。當我們說“大樹”的時候,必須要爬上去,坐在那裡,望着月亮。
她開始去找這棵樹不同的故事。
“奏人,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