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衆人一下瞪起眼,臉全垮了,咬着牙臉上先是氣得漲紅,然後又在束手無策中變涼變青。
幾個人看着路回玉呼哧呼哧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好啦,昨天在學校還不夠丢嘛湯年,快回來吧。”
進門時跟小團夥站的較近,聽了他們全部議論的一個姑娘,率先微笑着開口:“你怎麼老往人家路回玉爺跟前湊啊。”
聽到這話,附近差不多年紀的幾個人豪門子弟有了反應,跟着淡淡出聲:“這你就不知道了,他以前也一樣啊,跟路回玉沒多熟,但就喜歡攆在别人屁股後面跑,那叫一個熱情……現在,嗯,隻能說變臉變得很快。”
人群發出一陣輕呵,就着這一聲,圍觀衆人迅速松動,扭回頭又開始自己做自己的,不再關注這裡。
“你、你……”湯年轉身望着剛才講話的男女,怒得喘不上氣一樣沖二人,情緒失控地大喊,“你胡說八道!!我哪攆着路回玉跑了??一個不知道什麼地方蹦出來的窮酸貨,需要我熱情!??”
湯年喊完,喘息半晌見衆人都定定得沒有反應,這時候他才注意到,不知何時所有人都看向了他身後,手裡的動作也都齊齊停了下來,在無言中保持着靜穆。
湯年背對着門,緩慢扭頭看去,随後心髒如踏空一般,猛地怔在當場。
——陸應深站在大廳門口,奢華明麗的吊頂下身軀高大挺拔,西裝外套搭在臂彎,望着他的方向。
湯年的嗓子裡發出咕噜一聲氣音。
雖然、雖然他知道陸應深很厭煩甚至憎惡路回玉,但當着面地擠兌還是讓他感到心虛。
然而下一刻,他所體會得到的就不僅僅心虛,而成了令他心如死灰一般的寒涼和絕望。
陸應深沒看别人也沒開口,神情沉靜地擡步走到滿場唯一狀況外還在吃蛋糕的路回玉身前。
後者叉子還銜在嘴裡,擡頭看來時,一件輕巧但寬大的外套已經落到了他的肩頭。
路回玉正要轉眼去瞧,臉被陸應深虛握着擋回,他眯眼剛想射出兩道死魚視線,那手卻很快松開,徑自放上他的額頭,而後又探了下臉頰。
“……”
每次路回玉想躲開,那隻手就已經換了位置,就像一隻纏人的、難以捕捉軌迹的蝴蝶。
路回玉撇開臉盯着他。
陸應深卻不跟他互瞪,垂眸掃向他手裡的盤子,低聲但不見冷淡地問:“還吃了什麼?”
路回玉會理他麼?
當然不會。
并且——
“你管得着嗎。”他沒勁地耷拉着一張臉。
身後衆人沒一個出聲,但都暗暗吊起口氣。
嘶……這個路回玉這麼牛麼??
還沒聽過誰敢跟陸總這麼講話。
就連傳說裡他最寵愛的陸棠光,在他面前都完全是禮貌懂事的,貼心得不得了……
不會當場展開一通鐵面無私、嚴厲苛刻的家庭教育吧……?
衆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想着之後裝作啥也沒看見沒聽着時,卻聽陸應深再開口的語氣沒有任何變化,就跟早有預見一樣。
“那條魚是海魚,蛋糕裡放了草莓。”他目光在餐盤裡深色海魚醬汁上停了停,複又擡眸看向路回玉的眼睛。
“……”
“吃了?”陸應深神色不變,光是語氣低了一分。
邊上衆人也不是傻子,詫異、疑惑過後也聽出來點門道——這幾樣東西應該路回玉不能吃。
可是,不是……這什麼情況?
“……”
路回玉确實沒吃,他聞出來了,蛋糕也隻挑了沒有水果的部分,畢竟這裡食物多的很,他有不少選擇。
可這沒必要跟陸應深奉告。
從陸應深身上收回視線,路回玉轉眼就要走開,卻又被提前預判,早一步點着臉頰将他轉了回來。
陸應深動作不大,力道也不重,甚至隻用了一隻手的指尖,看來的眸色也輕輕淡淡,毫無強迫,但卻讓路回玉感到無法抗拒。
“……”他有些莫名地頓了頓,嘴唇半啟。
“告訴我。”陸應深的眼睛隻在看他,說出口的話堪稱溫柔。
“……”路回玉放平目光盯着空處沉默,眼神變得有些甯靜,過了好幾秒,久到像是已經脫離了對話。
他說:“沒有。”
陸應深沒再言語,獎勵似的輕撫了下他耳側,而後動作自然地将他抱起,在路回玉突然又生動起來的神情中,将還正驚訝的他放到了幾步外的高腳椅上。
“靠……”路回玉就要跳下來,卻見陸應深在眼前半蹲下身,拿過高助理遞來的一雙鞋,将他還蹬在腳上的涼拖褪下,給他套上了一雙輕薄方便的運動鞋。
雖然配着一身睡衣也很格格不入,但十分巧合的是同色系,看着竟也渾然一體。
“……”
路回玉撐着椅子,動作難得有點僵。
陸應深起身後重新看向他,叮囑了一句:“衣服穿好,不要跑太遠。”
然後就像剛才出現時一樣,沒再因任何人而停留,帶着高助理走出大廳在夜色中遠去。
……
“……”
整個廳裡的所有人沉寂了足足十秒,然後好似剛睡醒一般,轉向最近的人,微笑着開始日常社交。
路回玉恢複最快,陸應深剛消失他就已面色如常,跳下地面,左右走了好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