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壓城,天欲絕弦。
羅漠掃搭了一眼高高挂起的鐘,轉身戴上衛衣帽子,把手機揣進兜裡。
摩挲着手上有斑駁歲月的白金戒指,坐在公園人們紛來沓去的樓梯上,他和陰郁天氣融為一體。
直到身後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
“你好…我可以坐在你旁邊嗎?”
他轉過頭。
紫色襯衫,衣角被攥得皺皺巴巴,幹淨的白色襪子,之前沒看他穿過這雙。
羅漠又把頭轉回去了。
“随便。”
旁邊投下的影子,和他的影子交錯在一起。
溫思檀低着頭,睫毛打着顫。
“你…在找人嗎?”
“嗯。”
沒有下文。
新來者更局促不安了。
這樣奇怪的氛圍持續了一會,羅漠先開口了。
“戴手套幹嘛?”
“我,我手冷。”
“那為什麼戴一隻?”
一隻孤零零的毛絨手套包裹着溫思檀修長的手指,顯得很突兀。
“隻有這隻手冷。”
“摘下來。”
羅漠盯着那隻毛絨手套挑了挑眉。
溫思檀一下子站了起來,滿臉通紅地搖了搖頭。
“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離開得很匆忙,連口袋東西掉了都不知道。
羅漠皺皺眉頭,用指尖夾起倉皇逃跑者落下的紙片。
這玩意像灰姑娘的水晶鞋。
他這麼想道,看了看紙片。
他原本以為是一張名片,上面寫着電話号碼,地址xxx,可能還有環臂西裝笑得一本正經的半身照。
可這是一張打印的圖片,背面寫着:正月十六,他。
正面是一對斑駁的白金戒指。
是他手上的戒指。
紙被反複折疊過很多次了,被人揣在口袋裡不知走了多少地方。
難怪他的鞋沾滿泥土,磨損度高,和襪子待在一起像青蛙和公主。
羅漠回想了一下,把紙片按痕迹折好,塞到另一邊口袋。
他想不起來幫人拉架和通宵網吧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隻記得這枚戒指是他在醫院醒來後,自己跑到他手上的。
打着繃帶的他很詫異。
可是他很喜歡這簡單的款式,更喜歡上面斑駁的痕迹。
于是他就這麼戴着,好像戒指是長出來的。
他認得剛剛那小子。
在網吧坐他旁邊一整個月,每天開着電腦看小說,到點了就準時回家去,也不懂有什麼意思。
不過在被人圍堵,倒在血泊中迷糊睜着眼的時候,那小子掄起旁邊的鐵棍就砸下去的樣子真是……
羅漠突然感到很暴躁,搓搓手舔舔嘴唇,想起來自己很久不抽煙了。
戒了,戴上戒指之後莫名其妙腦子就不想抽了,戒的時候覺得自己腦子有問題。
戒完後他還是一如既往去泡網吧,旁邊那小子卻再沒有出現。
直到今天,這是他們這麼多天以來第一次交談。
還行,挺禮貌的,不像是他這種早早辍學東跑西竄的家夥。
想起過往,羅漠的臉沉了下去。
他拍拍褲子,站起身來,又朝那高高挂起的鐘望了一眼。
指針争分奪秒地走着。
他轉過身,打算離開這。
紫色襯衫站在不遠處的小巷口,頭頂上亮着閃爍不定的燈,整個人顯得很孤單。
羅漠猜他是在等人,而且很有可能是在等他。
“這就是你說的有事?”
他走到溫思檀身旁,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和善一點。
溫思檀看他走過來,一下子站直了,眼睛亮亮的:“我…我辦完了。”
“五分鐘辦什麼事?解了個手?”羅漠笑了一聲,将口袋裡的紙遞給他,“你的。”
溫思檀紅透了臉,低着頭接了過來:“謝謝。”
他鼓足了勇氣,開口道:“你看了嗎?”
“看了。這是你給我的?”
羅漠摸了摸手上的戒指。
溫思檀臉紅得更厲害,發着抖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