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庫斯的瞳孔驟然收縮。傑森能看到他眼球上的血絲，聞到他呼吸裡的威士忌味，甚至數清他脖子上暴起的青筋。

“等等！我可以——”

指節撞擊喉結的悶響打斷了求饒。馬庫斯像上岸的魚一樣張大嘴，卻發不出聲音。傑森舉起槍，突然發現自己的手穩得可怕。

“看着我！”

傑森扣動扳機的前一秒，一枚蝙蝠镖刺破夜空，擊飛了傑森手上的槍支。

“住手！”

蝙蝠俠的披風從集裝箱頂落下。

本該昏迷的羅賓從陰影中走出，那杯加料的熱可可确實起了作用——隻是沒持續到預期的時間。

雨水順着傑森的下巴滴落在馬庫斯慘白的臉上，傑森從懷裡抽出第二把槍抵在馬庫斯頭上，馬庫斯兩眼一翻，竟是吓昏了過去。

“他殺了我媽媽！”傑森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我還能怎麼辦？！看着這些渣滓繼續逍遙法外？”

蝙蝠俠的披風在暴雨中翻湧，陰影籠罩着所有人。他開口，低沉的嗓音穿透雨幕：“你現在可以殺了這一個。”

一隻覆着裝甲的手握住傑森持槍的手腕，力道大得讓他骨頭生疼。蝙蝠俠俯下身，慘白的護目鏡在近距離顯得異常明亮。

“然後呢？”他繼續道，每個單詞都像錘子敲在傑森心上，“□□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你在面包店打工的瑪莎阿姨，總給你多塞一個面包卷的雜貨店凱斯爺爺.....”蝙蝠俠的聲音放輕。

“你覺得他們會放過任何一個和你有交集的人嗎？”蝙蝠俠松開傑森的手腕。

傑森的手開始發抖。他看見瑪莎阿姨的面包店被火焰吞噬，看見老山姆的雜貨店櫥窗被子彈擊碎，槍管第一次變得如此沉重。

“你想幫助他們嗎？”蝙蝠俠的聲音帶着一種奇異的沉穩，“那些即将失去親人的人？那些和你一樣跪在墓碑前的孩子？”

雨水流進傑森的眼睛，模糊了視線，他看見凱瑟琳對他微笑。

“我可以給你另一種選擇。”蝙蝠俠站起身，黑色披風在風中展開，“我可以給你真正改變這座城市的機會。”

他伸出手，手套上的雨水閃着微光：

“成為這座城市的守護者。”

傑森的呼吸停滞了，槍從指間滑落，砸在碼頭的木闆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在他身後，羅賓悄悄松了口氣。

“為什麼......”傑森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為什麼要選我？”

蝙蝠俠的手依然懸在空中，

“理由有很多，最重要的是，你比任何人都明白失去至親的痛苦。”

遠處傳來警笛聲。馬庫斯在傑森腳下依舊像具屍體一樣。傑森看着這個殺死母親的男人，心中的怒火仍舊在燃燒着。

“如果我答應，”傑森擡起頭，雨水順着他的顴骨滑落，“你能保證讓我親手把這座城市裡所有像他一樣的渣滓送進監獄嗎？”

“不。”

在傑森變臉前，蝙蝠俠繼續說道，

“但我會教你怎麼确保他們永遠不能再傷害任何人。”

警笛聲越來越近。傑森看着蝙蝠俠伸出的手，又回頭看了眼迪克。年輕的羅賓對他眨了眨眼，做了個“答應他”的誇張口型。

“我有一個請求，”傑森的聲音異常冷靜。

“如果我跟你走，”傑森繼續說，眼神銳利，“我要馬庫斯和他的同夥再也不能傷害任何人，我要他們受到應有的懲罰。”

“我需要你給我一個理由……給我一個不現在就崩了他的理由！”

“看着我，孩子。”

“我向你保證，”蝙蝠俠的聲音從面具下傳出，低沉而堅定，“馬庫斯·萊恩會在黑門監獄度過餘生，不會有保釋，是真正的無期徒刑。”

“你怎麼能保證？”傑森的聲音在發抖。

“因為我會親自确保這一點。”蝙蝠俠說，“就像我确保殺害我父母的兇手在地獄裡腐爛一樣。”

這句話像閃電擊中了傑森。他突然意識到站在面前的不隻是一個蒙面義警，而是一個同樣失去過一切的靈魂。

警笛聲已經近在咫尺。蝙蝠俠再次伸出手：“現在決定吧，傑森……”他瞥了眼昏迷的馬庫斯，“是否成為阻止他們的人。”

傑森閉上眼睛，他想起凱瑟琳曾經的囑托——

“做個好人，我的小傑森。”

當他再次睜眼時，眼中不再有猶豫，他握住蝙蝠俠的手，感受到對方有力的回握。

蝙蝠俠用力把傑森拉了起來。

傑森感到一種奇怪的溫暖從相觸的掌心傳來，仿佛黑暗中突然亮起的燈塔。

警車的藍光已經照亮了碼頭入口。蝙蝠俠迅速給昏迷的馬庫斯戴上手铐，同時按下腰帶上的某個按鈕。

“蝙蝠翼30秒後到達，”他簡短地說，“羅賓，準備從東側撤離。”

在蝙蝠翼的轟鳴聲中，傑森·陶德第一次感受到一種奇怪的平靜。複仇的欲望沒有消失，但它變成了某種更強大、更持久的東西。

蝙蝠翼的艙門關閉時，傑森最後看了一眼雨中的碼頭。馬庫斯正被警察拖上警車，而遠處的哥譚天際線在雨中若隐若現。

“準備好了嗎，傑森？”羅賓撞了撞他的肩膀。

傑森深吸一口氣，“準備好了。”

蝙蝠俠在前座發出一聲介于歎息和輕笑之間的聲音。引擎轟鳴，黑色的飛行器沖進雨夜，載着一個新的成員，駛向韋恩莊園的方向。

而蓋斯博，這隻白色的巨鳥，在哥譚的雨幕中跟上了載有馬庫斯的警車。

“好吧，好吧，就當我是在給他出氣好了。

它喃喃自語。

“糟糕透了，這種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