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裡之外,薛枝風塵仆仆從山裡出來,手裡又是沒見過的野花,仆役送上有些皺了的書信,他笑,打開。
幾響過後,花落地。
“怎麼了?”仆役問道。
他見眼前人不語,凝了表情。
你小點些心罷,三郎——
這聲悠長話,久久不能散去。
隻是這邊是聽不到了,五月八,遊河賽事終場在十橋至十二橋開賽!
此次,最先入耳的竟不是那壯漢壯娘高亢的嗓音,而是在耳邊揮之不去的那鼓動人心,法術極強,令人聽了就無法拒絕的聲音!
“十橋六街!十橋六街!百街書坊大清倉!”
“百街書坊大清倉!”
“往日五十文錢的竹竿筆隻要三十九文,隻要三十九文!”
“是的,你沒聽錯!本店今日所有用具隻有八成錢!”
“八成錢!”
“筆三十九文墨中品百文紙百張隻需五十文!”
聽客本是打個熱鬧,可一聽,嘴皮子好生溜!
再一聽,都坐不住了!!
“大清倉?”
“真是稀奇!”
來往士人不知其數,大儒要入揚的消息早傳了出去,此時,揚州城内多的是先一步到的書生子弟。
正是安頓鋪蓋的時候,聽了這些哪能不心動!
手裡空空的是為這實惠,不缺錢的為這熱鬧,她們搖着折扇閑閑笑問,“我見百街書坊生意好嘞很!為何清倉?”
吆喝的人哪會理會,隻笑笑,手裡單子多得很呢,念都念不完!
昨晚,這些人可與十隊長,大主顧談到深夜,十隊長也是忙個不停,找來的人太多了,最後,幹脆聚在六橋,列了單子,一一談價!
其實不止他們,有些聽到風聲的,自己也立了牌,站在一旁,由着小役喊了起來!
隻是聲量沒這麼大!
他們可是過了官府的,幾裡橋岸,都是她們的人!
其他可沒這麼大陣仗!
百街是揚州一家大經銷商,平日算是書館學子閑散士人淘書買墨的好去處,名聲大,需求高,以此開場正是合适不過!
“百街百街!書坊大清倉!折兩利取八成!”
“隻此一天!隻此一天!書生學子,快來采買!”
不僅年輕學子,隻要稍通文墨的沒有不為此心動的!
哪有那麼多士人,均是普通人罷了!
河邊聽到的人早已跑了起來,形成一股很不小的人流!
“什麼?百街書坊?老兄?你可聽見那人在說什麼?”一個老書生一襲布衣,正是士林衫,嶄新一件,平日不大穿出來,今日遊河賽事,人多,才小心護着。
旁邊一宋衫料子就好了很多,也是笑着,“小弟,别陪了!你快去罷,聽那百街書坊有折利呢!”
老書生一愣,正巧身邊有人背了一大筐子急急跑着,面上飛紅,筐子裡還插着幾根毫筆,“小郎君——”
“便是百街回的?”
“正是!”那書生立着,回頭,“老兄快快去罷!我這一大筐子才兩千文不到!”
“呦!”
老書生一驚,“這麼多,才兩千文!”
那一筐子東西平日雙倍錢怕也是拿不下來!
走了很遠,書生才想起什麼,回頭,大喊,“老兄可别忘了帶算盤!滿減算價可複雜呢!”
早有人一旁看着,眼也是各個呆愣!
滿減就能減這麼多!
這人算數果真厲害!
定是那家明理書館,他們家專研算術,能算成這樣,也是一大人才!
薅羊毛的極緻!
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要不店鋪還不虧死!
可總也是比平日大省特省的!
店鋪賣得多!人省得多,雙赢!
老書生連連告别,看看兜裡錢帛,一歎息,“出來沒帶多少!哎!”
一旁早已遞過包裹,“小弟,你若不嫌,拿去用,老兄我是不急。”
老書生感激不盡,還是去了。
到了書鋪,才知火熱!
六街本不遠,時候又早,可等他喘氣趕到,早是一片人海!
這盛景連巧文的衣肆都沒有過!
百街不愧是做零售生意的,你瞧瞧,這市場,這潛力!
猶如後市超市,隻要挂上牌子,不缺東西也要來逛逛!
百街掌櫃早已笑得不行,如此之法,如此之法,他怎今日才知!
見那貨架上備的東西一掃就空,一掃就空,便覺人手還是少了!
這比他預料的還火熱!
這百貫,花得值!
試想,這買的可不是一次性的東西,此法今日為大家一熟,日後他便可常常促利了!
百街書坊開了個好頭!
一旁也有其他掌櫃見此放了心,這錢收得可不少,也隻得了賽事中場一刻的時間,如今見百街盛景,再差也差不到哪裡!
百街是今日最大的金主,百貫說出就出,是以他這宣傳也是唯一持續一天的,時不時将會被提及。
其餘巧文也做到了實在,此頭已開,各人不休息,連夜趕制的牌匾挂出,很是張揚,兩岸鼓手各持一對,方便遊人觀看,配以壯娘壯漢宣傳,效果很是好。
因好奇去的人已經很多了,加上那各種活動折利,更是各有所求,各有所去。
遊河賽事巳時開始,可如今辰時兩岸人已很多了,不比後世有便捷交通,這裡常常事趕一大早便要來,出個門能備一天。
當然,比起前日為這遊河的人卻是少了,可這少去的一部分又因各店鋪活動聚了起來。
随着日頭移上房頂,岸邊人将将要擠到河草裡去!
家境好的早有人占了位子,幾人隔開人流,獨有小榻坐着,好不悠閑。
後面推推嚷嚷,眼見人都去了那幾家大店鋪,可有些小店也不急,無妨,巧娘子準備着呢。
今日天涼快,河風吹着可見清涼,巳時到,兩旁鼓聲不再往越來越魔性的宣傳語而去,而是立了牌子,一改氣質,又變為了那擂鼓助勢之威。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