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旁清柳吹着，隔開的閑人好是惬意，當官坐了一旁，世家坐了一旁，商賈之人也有位子，幾排守衛，切開茫茫衆生。
好在河是窄的，岸是闊的，無論如何，岸上的人都還有個落腳地。
薛百貌，王五娘，凡是認識的人今日都來了，五娘多日不見，也有通信，可巧文忙碌，總也找不見機會出去，如今想必此事一定，士林衫大廣天下，衣肆也有了本錢，便可仍如從前般劃船河上了。
“咚咚咚——”
水裡的人準備就緒，十人各分三批，衆人看得更清，也更公平，百人進十的頭榜可直接進入決賽。
十橋至十一橋，河道最是直，也最為工整，今日不再一處河一處河的移動了，固定在此處。
“就位——”
大家停下聲息，去看。
“……诶！各位先聽我講！”畫風忽然一轉，壯娘拿起身旁牌子，高高舉起，轉着圈子，哪裡也不漏，“咱這八橋劉洋飯館的魚最是好吃！”
衆人先是一愣，不知如何形容，也說不出話來。
想必便是無語罷。
大家仍靜悄悄聽着，隻有幾個年輕郎不顧，笑着打趣，“不錯！劉洋魚脍天下一絕！”
大家這才笑起，向說話的人看去，壯娘趕緊接上，沒讓話落地。
“這位小兄弟看來是吃魚的行家！”
她繼續宣傳，“咱今日凡是到劉洋飯館的，魚脍統統折八八利！”
大家笑着，人群已有人悄悄問起這劉洋飯館，那劉洋在人群中好不得意，特地選了開場，今日大家可都一字一字聽了進去，想必午時飯間少不了他的名頭！
這一幕看起長，卻也短暫，壯娘沒耽誤多少時間，衆人卻已樂起，隻記得那句“劉洋魚脍！你最好的去處！”
這話好沒道理，為何便是最好的去處？
難不成人人都要去吃飯麼？
可廣告語哪管這些！
隻要順口，隻要有記憶點！
“大家清楚些麼？來——能記得二娘的話麼？”
一聲齊喝，笑着，“記得！劉洋魚脍！你最好的去處！”
樂着，岸邊休憩地也有人站着，一個年輕人挂在了張參軍身上，“參軍說得不錯！今日遊河果真有趣！”
在場官人笑笑，繼續看着。
壯娘見此，心滿意足，也不再領着大家重複，她一拍鑼，“不再耽誤了！這幾位女郎也在水裡一些時候了！”
“咱們就位！”
“來！起！”
大家随她歡呼，鼓聲也不打了，憑衆人去喝，這便像些巧文熟悉的運動會了，各個觀衆坐在一旁，臨了有裁判打分，隻不過這人換上了古裝。
巧文這次在哪兒呢？
她是又擠在人群裡，還是偷偷給自己占了位子，如那些官人般悠哉惬意看着，玩着？
幾裡河，兩岸人噪，無數樓台，一條悠悠碧波，三道沖開的白線，細細一找，鼓聲之中自有一人，偷着懶，帶着配的竹帽，在帽檐的陰影下看着這一切。
此時也不敲鼓，等二娘再去喝聲，再有了廣告，這小鼓才會意思般響兩下，旁人見了，悄咪咪看着，“這是個拿白饷的！”
“光吃飯不幹活！”
“是呀，是呀！”
巧文沒聽到，她喜歡融入一切，如此刻，耳旁喧聲，眼前滿是人浪，一切都擠得滿滿的，連空隙處也被吹來的風占滿。
很快，眼前女郎劃來，那一瞬的高呼也在身旁乍起又落下，走向遠處，女郎遊遠了，面前的綠河仍翻着白浪。
仍是五裡河長泳，這賽事時間足夠愛熱鬧的跑個來回！
足足一刻鐘，河裡的人是片刻不敢松懈，岸上的人也是如此，奔來相走，有些近的店打了折利，還得背着筐趕去采買。
案上官人吃着茶，聊着天，談及大儒，又談及京城，漸漸的，不知誰說了什麼，大家起了點興趣，去問，那人小聲的，“聽說京城在找什麼東西。”
這話說得隐晦，那人又靠近了，“聖上大怒呢，不知為了什麼。”
話已至此，已有信的不再說，根基淺的也不再問，話進了四方牆才說得痛快。
眼前賽事正精彩，不時有小役擦了汗跑來，滿臉開懷，“州家！如今是揚子江畔小樹村那小娘子領先，如今便是一裡地不到了！”
“哎呀呀，我說沒錯罷！”張參軍站起身，笑道，“我就看好這小娘子，身體健壯，那臉色黝黑，一看就是常在水裡泡着，水性定是不錯！”
大家讓他坐下，别擋了視線，“張參軍，歇歇罷，還不到最後呢！”
河道直，勉強也看得見，不久，果真遠處鼓聲傳來，聲浪從終點依次撥來，整齊有度，可那話卻沒個準兒！
有人說，“是五橋吳老漢的孫女兒！”
有人說，“你聽錯了！是城外那小漁村的，我還見過她的，在水裡劃船！”
“你……你們到底還是錯了！我親眼見着我們八橋人……八橋人先過了線！”
一人學他，“害！你……你先把話說好！”
一陣哄笑，那人氣哄哄，叉了腰要來理論，被人一把推回，“算了算了，來人了，來人了！”
“衆位！衆位！小樹村焦月此場第一！”
“我就說罷！”
話傳了回來，小樹村今日可來了不少人，聽說這焦月要把這獎錢一半撥給村裡學堂！
有人就回了，“是個大好人啊！我坐她家船，這娘子好不容易，天天早出晚歸的，如今有了錢竟是先給村民辦個學堂！是個義士！”
“可不嘛！”
小樹村與其他鄉村沒什麼不一樣的，唯獨靠了水利被衆人相熟些，村裡一大半劃船為生，這是籌了幾年錢，終于要湊夠開學堂的！
衆人開心得不行，要知，揚州學府書館無數，可那與他們這些漁村無關，如今這可是城外小村落第一家大學堂呢！
那終點一陣喧嘩，小樹村的人力氣可都不小，連有幾個女郎擁起了焦月，此進決賽，已有了十貫！
便是決賽不赢，也足以給學堂請個好些老師了！
其他人羨慕看着她們，她們高高架起焦月，那女郎坐在人肩上，很不好意思。
“怕什麼！我扶着你呢！”
“女郎！你厲害啊！後程發力奮起直追！”
“好樣的！”
朋友幫她應和着，“那是！我們焦月可是村裡遊得最好的！”
“劃船也是穩當當的！在渡口出了名的！”
“多謝老翁誇贊！”
前方有人等着，焦月見此讓朋友放下，她走上前，侍女笑笑，“娘子辛苦了，走罷，那兩位女郎已經去了。”
焦月轉身，對朋友笑道，“你們酒樓等我，今天我們便去吃一吃那燒雞！”
“好嘞！”
那日，巧娘子與她們一起商談許久，知道這結束了還有活動，不能離開呢。
她到了休息的地方，一旁竟是士人子弟，右邊是一些官吏，見了她們，也還都笑笑。
她靜靜坐下，兩邊的女郎馬上點了點她的後背，三人本熟悉些，湊成一起坐在這之間也沒那麼束縛了，很快說笑起來。
不到一刻鐘，又一場賽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