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枝去了,帶着一封折皺的信,那信沒抹平,也是有意在裡。
表明愁苦,一番心意此可見得。
院内,巧文去了六橋那裡,李佑郎時隔多日再有了先生的消息,竟是讓他安下心來,不再催促進軍之事,可越如此,他的心越難平靜。
他有些想揍自己了。
怎麼,前些時日催着回硬是不回,如今可倒好,安下心來去玩。
怎麼安得下心?
他一人在馬旁鏟土,腳邊全是小棍子紮得一個個小坑。
唉,他擡頭。
煩憂。
六橋那裡,主事案坐了一圈人,巧文為首,案上美酒美食擺放,少不了的是一摞摞高高的賬冊。
端午結束,分賬的時候到了。
一擺手,十隊長閑聊着,身邊是忙碌不停的十管事,清點人名,計總五天以來所用所收,最總交與巧文身邊,有了厚厚一本帳子。
她談着,言及不日将離揚再下蘇杭一趟,衣肆一切事項便按常規打理着,大事不絕四聲平商讨,那邊更有定數。
十隊長各個也已練出來,擺擺手,不在話下。
出來時,日頭熱得很,她有些悔了沒坐馬車來,正惆怅着,一柄傘遞了來。
她驚異轉頭,正對上熟悉面龐,一撮胡子剛出了下巴,抿着唇角,笑道,“巧娘子,正來找你清賬。”
管家笑着,他早知有今天。
他早就勸那人叫巧娘子去了,可換來的隻是一頓罵,半月過去,強撐的結果無非是事态更惡化了,更不好辦了。
他請手,“娘子,酒樓已擺好位子,便在窗邊。”
巧文也很是好奇,讓道,“那就走罷。”
一番酒興,巧文回了家直進院落,看見鏟土的兩人也不知如何開口。
一頓,兩人倒都擡了頭,她手裡拿着信紙,看那隆起的黑土,悠悠道,“去趟蜀地?”
手裡的鏟子一起,直立地上,李佑郎拍拍手上幹掉的土渣,笑,“怎麼說去就全去了?”
巧文看去,薛枝在她視線下也立了鏟子,手一掏,拿了一封信頁出來,“算是天意?”
于是,三人回了案前商讨,薛枝先道明了緣故,巧文才說——
他遇到了一個硬茬,很硬很硬的硬茬。
“他是誰?”薛枝問。
“李雙良。”
“硬茬——”李佑郎開口。
“一個叫杜微的。”
“此次咱們前去,怕是有了一番硬仗打。”
馬似乎感知了主人心緒,躁動起來,蹄子不停磨着爪,在為這長途跋涉做準備。
悶熱的靜息中三人相視,聽那馬兒的鳴叫,“何時出發?”
李佑郎先站了起來。
“今夜?”薛枝也站了起來,看向巧文,笑,“早麼?”
“若是還要遊山玩水的,有些晚了。”巧文回。
“也不算——”李佑郎拿起案上山梨,往嘴裡一塞,“咱們可還要顧着李掌櫃那邊,不能太貪玩,對罷。”
他隻嘗了一口,澀得很,臉皺成一團,看向薛枝,示意你買的梨,随後手一顫将梨扔至馬旁,拿了案劍走了出去,“我去和胡掌櫃告個别。”
對方在院裡閑閑轉悠,巧文問,“你就沒可準備的?”
“老師那邊應是不用去了,他巴不得我早日啟程呢。”
他看來,想罷去牽了馬,“我們買些東西。”
王五娘那邊見了兩人很是驚訝,聽了原委笑着點頭,也不擔心,“去吧,絕不在巧娘話下,我馬上也要回京了,沒想竟是你們先向我告别,何時走,去送送?”
“不必了,我們今夜便去。”巧文逗了逗那小孩,笑回。
“這麼趕?”
她點頭,直起了身,“這才有意思嘛。”
“可别高興太早,那裡的官府不比這裡,你去了就知道。”
“诶?你剛還說不在話下呢!”
“謹慎些總沒錯的!”
等二人回了院落,李佑郎早将馬安頓好了,草草洗了一遍,喂了食,好一番安撫。
“你可是第一次随我走這麼遠的路,可要争點氣。”
二人将包裹挂上馬,薛枝回頭,“這次不比以往,咱們沒車子坐沒床躺,一路都在馬上奔波,行麼?”
這話問巧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