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行。”她上了馬,牽引缰繩往門外走去,“這便走了,薛枝關門。”
吱呀一聲,此刻還有不真實感,來揚二月有餘,春最濃時來,夏意剛起走,真沒想到,這麼快又要踏上旅程了,揚州至蜀地,十天路程,一轉眼便能到了另一地鄉俗。
幾人沒想着能呆多長時間,不過解了事便回了,快些一月,遲則——
也就兩月罷。
不過遊鄉順帶做些生意,她們心緒很是放松,這十日已是加了些遊玩在裡面,否則日夜星辰四五天便能到。
路上,跨了好幾州的鄉道,一路走走停停,看水看山,也聽薛枝講了些蜀地的鄉風民情。
那邊與揚州甚是不同,揚州商貿自由繁華,各商賈憑力相争,可蜀地同樣也是興盛之地,卻發展出了不一樣的路子。
他們物資更豐盛,因此向來是京城供需之所,這就由不得各人亂來了,官府直接把控,商賈的發揮很小,且蜀地靠近吐蕃,本是邊界一大重地,軍民肅肅,一切皆由規章,更由不得亂來。
在蜀地做生意,就是與官府交道的過程。
李佑郎的角度與他不同,蜀地向來是行軍兵募一大治所,這邊武風盛行,十戶裡五戶是兵,軍民不是白稱的,這裡的官府也大都有軍氣,來了這兒,那些習武的算是來對了地方。
若真一身本領,過得不會太差。
是以,蜀地也是武行興盛所在。
走在馬上,巧文問,“那你不若回了家般?”
李佑郎從河邊取了水,倒入口中,回頭,笑,“你這話想着也有意思,便是罷。”
薛枝前去問了路回來,“已出山南東道,前方是大巴山,咱們是從上過金州到梁州從劍州綿州入蜀,還是從下方白帝城過萬州從遂州入蜀?”
這路不可謂不繞得遠了,誰讓三人半路從襄州便自顧自地離了官道,一路硬走行到了這荒無人煙的所在。
如今幾人毫無頭緒,雖說離上路近些,可走上路去蜀州甚是奔波,再走走能去西京了,走下路便是進了長江沿岸,也是常走的路,可誰知在這兒行走多久才能繞過山見了白帝城。
三人抓阄,最終走了下路。
好在大巴山下路還算平整,騎馬快趕,不到一日竟也到了地方,這有名的白帝城。
三人過了巫山,見識過蜀道的險,一路也順利進了劍南道,最終在第十日日頭上,騎馬進了這城,走入了這天府之國,成都。
一路上,果真所見不同,市坊有序,集鼓高列,一章一度皆成文,一切按照唐代城市規劃行進着,其中街上不少胡服男子,頭發盤旋,搖搖擺擺走在大路上,有相識見了笑問,“力巴!又吃了一夜的酒!”
男子笑笑,摸摸肚子,醉醺醺走了。
所行之人佩劍帶刀,身上圓領袍半挂,露着華麗半臂,不時有成列光了膀子,隻穿了紅褲帶了紅臂的男子笑着走過,一見便是哪裡的軍兵,操練完上街來耍。
那商鋪習以為常,笑着問了“小兄弟!老樣子?”便盛了茶水來。
這裡的茶比揚州還要盛,前者乘了水利之變,後者便是一大産茶地。
三人在揚還穿着長臂帛,到了蜀一下便進了夏日,換了薄紗出來。
此刻那學子服可算有了便利,用了各樣薄料做了長衫出來,往身上一挂,透氣!
這圓領袍用那薄料效果可就不好,耷拉着,很是不符這開疆拓土的武風。
這長衫便無拘束,宋衫呢?
左右一見,竟是很少穿。
那宋衫樣式半月多前便到了蜀地,可李雙良至今卻還未曾鋪展開來,真不知到底哪裡的岔子,軍府的?那叫杜微的?
不過即使店裡挂了,巧文也懷疑這宋衫是否過于清雅,與這裡的軍民氣質不大符,賣着不好賣。
蜀地學風也是甚盛,街邊除了武人便是這學子服更為多,不過那長衫也常常配了劍挎了箭靶。
一路走一路看,真不知為何,許是三人氣質太為顯眼,竟也有許多年輕郎來看,來笑。
可他們分明也是換上了長衫,還均是灰不灰白不白的大衆色調。
“阿哥!可來一杯酒!”街邊大敞的酒肆,幾人執了碗笑着招呼,李佑郎抱拳,“多謝,先定了住處再來!”
許是李佑郎身上的習武氣息太過濃厚?
“郎君!見你這衣衫也是明文書院的?來我家買紙,新做的,上好的呢!”
筆墨軒的人打了幌子出來,一見了薛枝連忙笑道,薛枝笑了一拱手,“多謝。”
許是薛枝身上被書館腌入味了?
這些人眼睛鼻子怎麼一個個這麼靈,巧文想着,怎麼就沒個相熟的也來認認她?
她要是有,應是……
“呀——”
一聲高呼,前方還沒來及看清,已是被人圍着,“你你……可是京城巧娘?”
那男郎招呼一旁同伴,“大家看!像不像!”
說罷手裡一伸,墨香傳來,還是新買的呢,畫迹清晰,正是巧文。
“我便要去揚州找我夫子了,聽聞娘子在揚便買了一張畫像特來找你呢,誰知你可到我們這兒了!”
大家一齊驚呼了聲,看看畫像,再看看巧文,吸氣,“咱們這地氣兒果真靈驗!剛還說呢,那朱子衣裳不知道長啥樣,今日可見了其人了!”
這想法靈驗的有些快,她有些猝不及防,這待遇有些超格了。
不知誰倒賣了她的畫像在千裡之外售賣,她眼一瞄,下方書卷赫然題詞——
大唐閑人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