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枝直了身,望向那方向,不多時,拿了手裡買的果子出來,“老人家,多謝你指路,這是晚輩買的一些果子,放在這裡了。”
“哎呦呦——你拿去。”老人家與他争奪,手勁大得很,最後還是被薛枝放入了筐子。
“無妨,老人家拿去罷。”
“你這孩子!”
薛枝走遠了路這才停下觀看,仍是那青城山的方向,方才問及劉夫子一行去向,好不容易知了此處,沒想到他們一路已去了山上。
不知是常住還是拜訪道長,少不得也要去一趟了。
這信得親自交與夫子才行,有些話還得他來說。
折沖府今日一人急匆匆的,旁邊郎将見了不由笑道,“你這是老哥來了,急着去見?”
康七郎笑着呸他一口,“我見他作甚?左右他做他的事我練我的兵!各不相幹!”
“可别呀!我還等着你把那飛魚服拿來讓哥幾個瞧瞧呢!”
“想得美!自己争去!”
他出了府,徑直上了馬,“李掌櫃可有到?”
“已是久等了。”
“好!随我速回!”
馬兒起,将塵煙甩在身後。
不一時,高深廳園李佑郎便見到一人,身上是去了一臂的圓領袍,頭上幞頭未帶,僅一根紅繩栓過額頂。
這是演練時的官發,這人不久才從武場回。
隻一眼,心中便一定,聽李雙良前道,“康郎将!你可回了!”
那人笑着,“可不麼,快馬加鞭!”
他下了馬,目光不由向身後就看去,李佑郎感到前方一立,一人持了手拿來,“這便是那衣匠?”
他擡頭,笑,“正是。”
眼前年輕郎将卻笑了,搖頭,“你可不像。”
“倒像是習武的。”
說罷不等回便轉了身持了酒盞一飲,“衣裳呢,快快拿與我!”
李雙良忙上前,郎将持了包裹他還想跟上,被郎将眉間一挑。
“……這,我在外間等。”李雙良退後。
對方這才退了廳,不久他便出了來,“怎樣?”
他面上興色,“我覺還不錯,你們看着呢?”
一旁不止二人,其餘管家幕僚也有贊道,“郎君這身确實不錯!”
“比那飛魚服還好!”
“真的?”
李佑郎見着,他也是第一次見人上身,比起朝賀之日衆府衛皆服飛魚服的盛景自是不及,可單論這衣裳,也就缺在衆人營造的氣勢上。
其上藍底做緞,肩上通袖接衫袍兩膝處皆有雲樣刺繡,已是華麗至極,那袖子垂胡狀,他本是不識,被巧娘連夜補課,這衣裳下擺兩側開岔處捏褶,看起雍華富貴。
隻是這領子未免太高了,如今天氣熱,誰穿呢?
可這年輕郎将哪裡顧得上,轉了幾圈問了個遍!
這美滋滋的,心裡便想着如何見他哥了,整日便是來信說他如何讓如何,此次他穿了的飛魚服來,他也不遜!
這便是他極力支持李雙良的緣故了,那生意場的事他又不得,如今對他如此周到,不過是操持一番的事情,那有何難?
他笑了,很快又沉穩起來,清了嗓子,站定,“你們看——我這般。”
他直了身,直了脖子,“如何?”
衆人笑,其中不少幕僚便是他哥那裡來的,叮囑一定看好這個弟弟,他們道,“不論郎将如何,衛率見了你都是高興的。”
“兄弟幾年未見,這次可好好一聚了!”
衆人笑,“将我的弓拿來。”
弓取來,廳外便是空場,一張弓扔過,正至李佑郎手裡,“來,比試一下!”
其餘人讓列,李雙良也在一旁看着。
“嗖嗖——”
幾道風聲,那郎将先出,三箭各中箭靶,不大的紅心被占滿。
箭靶隻一個,李佑郎拉弓,去看。
“嗖——”
箭靶掉落一隻,其上還是紅心之内,未曾超出,身後衆人捋了胡子,看出這是個好的。
郎将笑,再去拿箭,箭靶遠了些,弓卻沒換。
去拉,射——
三箭此番牢牢豎立,任誰也再射不掉。
李佑郎挽弓,仍跟上,此次破空聲起,那箭先是去了兩道,其上别箭未去,隻擠得箭柄彎了身,最後一箭再沒去處。
随着箭靶嗡聲一陣戰栗,去看,那箭沒去中箭靶,直飛其上挂環而過,帶起一陣嗡鳴,鐵環相碰。
“好!”
郎将大笑,身後武人相報,“郎君,衛率已來!”
弓扔過,李佑郎手裡兩弓,“健兒,可府前校場一試!”
這便是認可了,健兒是對勇猛郎将之稱,行軍募兵常常是折沖府領頭,這健兒雖為義兵,可也是一殊榮,常被看重。
場地人走過,空了下來,李佑郎目送他們遠行,李雙良走來,也望着他們方向,“今晚想吃什麼?”
“給你開宴。”
一聲笑,汗落下,天實在熱,真不知那郎将如何穿着這衣裳去了,若真不是時間趕,巧文說什麼也把領子做得低些。
回去時李雙良果真先讓人回了宅備着夜宴,而宅子裡随着李雙良千裡奔襲的廚子見着竈房一角的新鮮魚,腦瓜一動,手洗了幹淨。
“王娘!殺魚,備宴!”
這第一日便算大功告成,千裡奔襲第一步算是勝出。
餘下便是交代各繡娘衣制,光有了此郎将還不行,他隻是背後推力,真正大頭便在那校場衆人。
規劃如此,隻不知又會如何變,不過今夜,四人算是安定坐在假山池旁,吃了頓美宴。
月上中天,那郎将府裡卻有人聞,康五郎見着眼前弟弟,長大了些,也沉穩了些,可還是不夠穩,少年心氣猶在,可也比他這不惑之年好。
世事磋磨,這番下來不知心中多少驚疑。
七郎自知阿哥定有要事相說,一番徐過也進了正題,“阿哥便說罷,你此次所來為何?”
“别真是各州巡查演練。”
康五郎笑了一聲,康七郎繼續道,“是與太女有關?還是皇上的旨意?”
“此次是為那高麗人而來。”
“高麗?”
這話可把康七郎驚住了,他們是兵,也盼望着上了戰場滅了高麗,可在蜀地,平日隻望着西邊那隆起的山原,怎麼會扯到大東北的苦寒地。
“高麗質子忽韓王不日便來蜀地,說是開放商貿要來一看。”
“放屁!他定不安好心!”
“這便是我來的目的。”
“啥?教訓他?”
康五郎坐直了身,笑,“不,壓着你們。”
“啊?”
康七郎眉頭高皺,“瘋了罷,你壓我們作何?”
他想到什麼,面上古怪,“怕鬧起事來?”
康五郎點頭,“兩國關系緊張,不能生事。”
這便是原因了,那高麗人不知與新羅謀劃什麼,此次一反常态,更要驚醒。
既然不出兵了,那便嚴守兩國境況,他們越是放肆,越是要忍。
“可陛下一聲令咱們打過去便得了!何苦忍他們鳥氣!”
“說了你就聽,一切聽指揮。”
“唉!你向來隻會這樣說!你奔波來此,我不欲使你不快!”康七郎為他哥滿上,“不說了,吃酒!”
“今夜咱們隻談哥倆的事,别的一概不管!”
來蜀第一夜,甚是美滿,明月高挂,市坊寂靜無聲,人全挪了家裡,至多坊間有小片聲聞,可那官兵轉着,隻得還是早早睡了去!
茅草屋裡鼾聲早!
哪聞樓台歌弦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