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去通傳什麼!”
劉生憤憤道,“是還想牽連薛郎君不成?”
手捶柱,葉二娘笑笑,“你急什麼?”
“大家不過念着娘子,想去再見見,如今連個衣冠冢都不知在哪兒,何不讓人歎息。”
劉生回頭,欲言又止,“便是一番好意如何?如今……哎!”
他甩袖,坐下,“咱們報着死意而去!萬不可再牽涉旁人!”
劉十郎緩緩看過,窗外竹林正起得歡快。
“明日嚴防要防裡面!可還要小心——”
校場上,康七郎手一劃,“外面的百姓。”
“咱們折沖府做事,不可再牽連旁人。”
“是。”
整齊劃一的調子。
映着這火紅的烈日,底下一張張面孔堅毅果敢,一個個流着汗,肅殺,沉穆。
這熱天便是帶了幕笠也沒用,薛枝一人沉沉走在街上,出門時天還很不錯,頭頂有片陰雲,今日本是個好日子,可他卻實在煩悶。
望着街道衆生,心裡那股氣息仍未散去。
杜微。
十萬貫。
他好像聽說過,在哪裡呢。
馬也熱得躊躇,他想,這不是個好主意,今日實在不應該出來。
便是也沒想出結果,也将心情又帶亂了。
感到涼陰,擡頭一看,幕笠也随之歪到一旁,城門上幾人衣行肅肅,行走間很是有氣勢,幕笠放平。
是城邑罷。
可下一瞬,人再驚擡。
馬也驚慌,薛枝去看,竟是老師那十幾名部曲。
他們未見這裡,與一軍官打着交道。
他匆匆回頭,心跳了起來。
老師來了。
沒通知他。
何事?
他靜下心,沒道理,許是别的事罷。
老師家大業大,除書館外,别的他也一概不知。
他細細回想,沒可不安的事。
可馬還是掉了頭,往城内去了。
十萬貫,十萬貫。
冬衣冬衣。
這些權貴間早已不是新聞的新聞,底下人卻怕是難知。
回了府,薛枝利索脫下外衣,“鶴易。”
“在。”
他拿了筆墨,随意畫染,信紙折起,“把這送與清衣坊杜掌櫃,請他明日酒樓一續。”
“是。”
薛枝看那褐衣遠去,心下一定。
不能等了。
那十萬貫是個隐患。
便是他躲不得了,也不能——
“巧娘!”
“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庭内,等他進時,恰也有一道身影匆匆走來,門前一立,正是這幾日沉默的李佑郎。
今日,他似乎難得歡快,臉上又是以往笑容。
“在這兒做什麼?”
薛枝上前,眼前人回頭,手向前一扶,笑道,“三郎。”
薛枝定定看了那笑,擡眼,“今日你可算活過來了。”
巧文迎出,見了李佑郎也是一訝,随即眼裡有光,“什麼東西?”
“這個。”他拿起來,舉向前,“刀。”
薛枝早已見了,等李佑郎說着,“這是我與郎将比試,他送與我的。”
巧娘本要接過,一聽,又縮回手,“郎将一番好意,給你的必是好刀,我已有劍,這刀再放我手裡豈不糟蹋了?”
“給你你就拿!”李佑郎吵道,将巧文手拉過,被拿熱的刀刃到了她手上。
李佑郎松手,瞬間,刀被帶下了,又及時止住了。
“很重的。”他笑道,松開了扶着的手。
“走罷,我們三人好長時間沒說話了,今日我無事,可有大好時光了。”
他進院去,面對二人,倒着走着。
薛枝跟上,輕抿頭,“哦——”
“原是沒我的東西。”
“虧我還在等呢。”
李佑郎忽然笑得開心,一臉高深,拿了案上酒一飲,“明日你便知!”
“這真是你心裡最好的事!”
一番話說得兩人各自好奇,一對視,均笑了向前,“快快招來!”
“不講!不講!”
光線在三人臉上劃過,真是閑暇時光。
天上又一道陰雲,李佑郎眯了眼,一定,表情變換了幾分。
“怎麼了?”兩人也坐到案邊。
四郎還在呆,可很快,放了心。
便是有雨,也要這火燒得起來!
兩人也看天,巧文贊道,“不錯,天雖還是幹的,可這雲一道道,說不定明日便是個雨天!”
“可算涼快些了。”薛枝也拉拉衣襟。
案上一啪!
李佑郎不知怎麼不滿看着她們,“不與你們說了!”
“不說便吃酒吧。”薛枝閑悠悠道。
拿起酒壺斟了三杯,水流聲忽起忽落。
天上閑雲一道道,漸漸彙攏在一起,成了望不見邊的魚鱗,巧文看了半響,笑,“四郎,你這天可愈發不行了。”
李佑郎早已定下心了,聞言,不過一擡頭,看過,再一低頭,眉高起,靠在榻上,“無妨,擾不了我的興。”
薛枝靜了半響,“我也有事瞞着。”
“瞞着?”
“何事——”
兩人同一起聲,各自一看。
“什麼叫瞞着?”一個急了。
“到底何事?”一個滿是好奇。
“不叫瞞。”薛枝笑了,“隻是不知如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