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嘉樹在新疆阿爾金山保護區拍攝藏羚羊遷徙,不慎從高坡上摔下來,小腿骨折,人躺在若羌縣人民醫院接受治療。
同事來電慰問,楊嘉樹隻說不嚴重,打兩星期石膏就好了。實際上他是胫骨骨折,恢複期漫長,可能未來半年内都不能從事劇烈運動。
通電結束,楊嘉樹的助理小劉端着從醫院食堂打的盒飯走進來:“楊老師,這盒飯比我們在管護站吃的好多了,你看,還有肉呢!”
楊嘉樹一看,兩菜一湯,菜是青菜和白菜,白菜裡零星拌着幾顆肉粒,确實有肉。他問小劉:“你吃了嗎?”
“我吃了。”小劉把小桌闆搭好,一次性筷子掰開,遞給楊嘉樹,“楊老師,待會兒我就要坐管護站的車回保護區了,你自己一個人能行嗎?”
“嗯。”楊嘉樹說,“不是有護工嗎。”
“好的。”小劉說,“那你就好好休息,後續的工作不用你操心,有杜老師在……”話說到一半,小劉意識到不對,這項目楊老師跟了半年多,每天都在阿爾金山的高原上追着藏羚羊跑,怎麼能不操心呢?他撓撓頭,心裡有點歉疚,“還是要操心的,我會及時把進度同步給你……楊老師,你腿還疼嗎?”
“沒感覺。”楊嘉樹說,疼痛到了某個峰值,确實就感覺不到痛了,隻有麻木,“那隻小羊還好嗎?”
楊嘉樹說的是剛出生的小藏羚羊,他就是為了救幼羊才從山坡上摔下來。這隻羊估計是在遷徙途中跟羊群走散了,腿部和腹部都有傷口,趴在兩塊石頭中間靜靜等待死亡。
“保護站的人接走了,還在救治……”小劉說,有點于心不忍,“但他們沒回信息,我估計,情況可能不太好。”
“哦。”楊嘉樹說。那也沒辦法,畢竟該做的努力都做了。
小劉前腳剛走,後腳楊嘉樹領導的電話就來了:“小楊啊,你的事我聽說了……”先是慰問,而後安撫,接着詢問工作交接問題,一切談妥後,楊嘉樹多了三個月的休假,帶薪的。
挂完電話,楊嘉樹躺在狹窄的病床上,長長歎了口氣。
得,這是上天提醒他該休息了。可愛的藏羚羊,再見!工作,再見!
楊嘉樹拿起手機,對着自己打着石膏的左腿拍了張照,發朋友圈,配文:“傷了,休息!”
楊嘉樹的朋友圈對誰都開放(除了家人),沒一會兒列表就多一堆親切問候的,楊嘉樹挑着回,最後實在回複不過來了,在朋友圈底下自己給自己評論:“感謝大家的關心,傷勢不重,不耽誤約飯哈,隻要你誠心,我拄着拐杖前去赴約!”
一直到晚上,楊嘉樹都還在陸陸續續回複消息,他的朋友很多,知交卻就那麼幾個。這其中有個叫趙靖的,楊嘉樹大學就跟他玩得好,兩人是同寝室友,情誼從那時延續到現在,一直沒變過。
趙靖是做軟件開發的,剛邁過三十歲大坎就被公司給“優化”掉了,恰逢他妻子懷孕生産,沒人照顧,趙靖就在家當起了全職主夫,一直到現在。
視頻裡,趙靖穿着和懷裡的嬰兒同款的棉紗睡衣,頭上戴着一條女款藍色發帶,逗女兒往手機屏幕上看:“西西,快看嘉樹哥哥,哦不,是嘉樹叔叔~”
楊嘉樹從“哥哥”變成“叔叔”,也就這半年的時間。
楊嘉樹是個好看的人,這點隻要見過他的人都不會質疑。他個子不高,一米七八,和所有在身高方面格外執着的男同胞一樣,他往外報身高的時候都會四舍五入,說自己一米八;有時候也會虛榮心作祟,再往高報個兩三公分,反正他墊鞋墊,除非是光腳,否則沒人非要挑這幾厘米的刺。
楊嘉樹的好看是那種協調、舒服的好看,其實單拎出五官來說,他長得都一般,單眼皮,唇有點厚,耳尖向上像招風耳(不過楊嘉樹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耳型的正确叫法應該叫“精靈耳”,看着大,其實特顯臉小)。
楊嘉樹的鼻子應該是五官中最好看的,他特意拿某巨星的側臉照片對比過,别無二緻,就連鼻尖上翹的弧度都一模一樣,楊嘉樹認真地考慮過給自己的鼻子上保險這件事,可惜去咨詢保險公司,被無情拒絕了。
這麼愛美的楊嘉樹主動向台裡提出要跟“發現·壯美西北”項目,從甘肅的沙山到甯夏的火石寨,再到新疆的帕米爾高原、阿爾金山保護區,兩年的時間,楊嘉樹從一個精緻、昂揚、向上的青春男孩變成一個粗糙、滄桑、憂郁的中年大叔——其實,這倒不是一種壞的變化,從前那個看上去有點稚氣的楊嘉樹變成了成熟、可靠、有韻味的楊嘉樹,怎麼看都是向好的變化吧。
趙靖湊近手機屏幕,盯着楊嘉樹的臉看了很久,說:“你這不是有韻味,是有氣味吧,頭發多久沒洗了?”
“……”楊嘉樹扒了扒和鳥窩相差無幾的頭發,氣得瞪起眼睛,“這裡的條件你又不是不知道,高原上哪來的水洗頭?有的喝都不錯了,我内褲都是一個星期才換一次,晾在外面曬個幾天再繼續穿——”
“咦咦咦!”趙靖連忙捂住女兒西紅柿的耳朵,露出嫌棄的表情,“在西西面前,你能要點臉嗎?!”
“嘿嘿。”楊嘉樹笑得很流氓,其實這話倒也不是編,他帶去的一次性内褲用完之後,還真有一段時間是這麼過的。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玩笑時間過,趙靖擔憂地說起正事,“你那腿得好好休養,要不你回北京去三甲醫院再看看?骨折不是小事,鬧不好要留下病根的。”
“可能沒那麼快。”楊嘉樹說,其實早就打算好了,“我跟組裡同事一起回北京,一個月後吧。”
“那你現在腿受傷,有人照顧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