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請了護工。”
“新疆人?”
“嗯。”楊嘉樹說,“新疆人。”
結果晚上楊嘉樹才知道小劉請的護工是個外地來新疆打工的大叔,人很軸,手腳又重,幫他翻身的時候一雙手像扛鋼筋水泥一樣粗暴,楊嘉樹忍不住說:“大叔,你以前在工地幹活吧?”
大叔憨憨一笑,說:“小夥子,你咋知道?俺以前是幹工地的,俺們包工頭卷錢跑路了,俺就跟俺老鄉來新疆打工來了。這裡工地少,都是國家的,輪不上俺,俺就來這幹護工來了,幫人擦屎擦尿,一個月也能掙不少錢。”
“……”楊嘉樹憋着一口氣,松也是不松也不是,最終他說,“大叔,我想尿尿,你扶我去廁所吧。”
“好、好。”大叔把他從床上扶起來,掐他的咯吱窩,一摸一手細瘦的排骨,“咦,小夥子,你咋這瘦?瘦得隻剩一把骨頭了!”
楊嘉樹讓他掐得咯吱窩疼,不過沒敢吭聲,讓人說瘦就算了,要是再加上弱,那可就真沒一點男子氣概了。
“我明天多給你打點飯,你多吃點,多吃才長肉。”大叔熱情地說,還要幫楊嘉樹上廁所,楊嘉樹趕緊說不用,讓大叔出去。
大叔摸着腦袋猶豫了會兒,走了。片刻後,楊嘉樹又在裡面叫他:“大叔,你能進來一下嗎?”
楊嘉樹單腿站不住,老往一旁倒,最終還是讓大叔幫忙了。
夜晚,楊嘉樹疼得睡不着,在床上輕輕地翻身,大叔蜷縮在折疊床上睡着了,鼾聲震天。楊嘉樹坐起來,看着窗外的月亮發呆。
手機響了,有人給他打視頻,楊嘉樹以為是哪個熟人同事,順手就接了,等看清裡面出現的人是誰之後,他屏住呼吸,整個人都愣住了。
“嘉樹?”
楊嘉樹用力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說:“顧琢成?”
那張臉對楊嘉樹來說非常熟悉,熟到隻是一個輪廓、隻出現整張臉的二十分之一,楊嘉樹都能迅速認出來的程度。
“嘉樹。”顧琢成坐在家裡的沙發上,大概剛下班,身上的西裝外套還沒來得及脫,“你受傷了?嚴重嗎,什麼時候回北京。”
一連三個問題。以楊嘉樹對顧琢成一貫的了解來看,他着急了。然而即使着急,顧琢成臉上的表情也沒有太大變化,他隻是專注地盯着手機屏幕,好像在看楊嘉樹那張曆經滄桑的臉。
楊嘉樹揉了揉臉頰,說:“是啊,傷得不重,過段時間回北京。”
然後就進入短暫的沉默。
顧琢成在家,可能是剛下班,身上的西裝還沒來得及脫。穿西裝是顧琢成參加工作後養成的習慣,他的第一套西裝還是楊嘉樹陪他去買的呢,楊嘉樹記得很清楚,一套深藍色暗格西裝,白色襯衫,棕紅色領帶,顧琢成一直穿到兩年前……現在不知道有沒有扔。
“卡了嗎?”可能是見楊嘉樹一動也不動,以一種奇特的姿勢對着攝像頭,顧琢成就以為是他卡了,皺着眉去切換手機網絡。
一晃而過的手腕上,楊嘉樹發現一個了不得的東西:“顧琢成,你現在都戴上勞力士了?”準确地說,是勞力士蚝式恒動宇宙計型迪通拿鉑金腕表——冰藍色款,楊嘉樹一眼就看出來了,曾經他許願要在賺下人生第一個一百萬後拿下它——十年過去了,楊嘉樹距存款百萬相差也不多,就區區九十萬而已。
倒是顧琢成,這個他認識的人裡物欲最低、消費觀念最保守的人,竟然也開始穿名牌、戴名表了。
還是賺到錢了,楊嘉樹心想。
顧琢成看了眼自己的表,說:“是啊,随便買的。”
——随便買的。
“呵呵。”楊嘉樹咧開嘴笑了兩聲,“挺好看的。”
“你喜歡?”顧琢成說,“我送你。”然後就放下手機,開始摘表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