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嘉樹卡住了。
那張削瘦許多的臉在屏幕上一動不動,連眼睛也不眨了。顧琢成摘下手表,放在茶幾上,用手指碰了碰屏幕上楊嘉樹的臉:“你怎麼老了那麼多?”
“啊?”楊嘉樹的網絡又好了,他忽略這個問題,回到上一個問題,“一百萬的手表,你說送就送啊。”
顧琢成糾正他:“不到一百萬。”
“有區别嗎?”
顧琢成說:“你要不要。”
楊嘉樹承認自己心動了,那可是冰藍迪,他的夢中情表——關鍵時刻,楊嘉樹很好地守住了節操:“我不要。”
“好吧。”顧琢成說,拿起茶幾上的手表,又戴了回去。
“……”楊嘉樹張了張嘴,沒忍住,“你就不知道堅持一下?”
顧琢成說:“你自己說不要的。”
“哦。”楊嘉樹有點生氣了,“我确實不想要。”
顧琢成忽然展開嘴角,笑了笑,就像是春風吹開一朵花那樣,他的臉變得溫柔起來:“開玩笑的。這塊表我戴了很久,有點舊了,回頭我送你一塊新的。”
“……哦。”楊嘉樹看向一旁呼呼大睡的護工大叔,“送塊便宜的就行。”
“什麼時候回北京?”
楊嘉樹又忽略了顧琢成的這一個問題,回答顧琢成的上一個問題:“我老了很多嗎?”他把自己的臉放在屏幕正中央,湊得很近,把手機攝像頭當成鏡子使用,“沒有吧,其實隻是瘦了而已。我現在隻有120斤。”
楊嘉樹看見,顧琢成的眉毛幾乎在一瞬間深深皺起來:“怎麼這麼瘦?平時沒有好好吃飯?”
楊嘉樹不是故意要賣慘的,可是在新疆确實條件不好,尤其他們整天要深入保護區跟拍藏羚羊,為了不打擾羊群,他們都會事先在某個地方埋伏好,一動不動地等藏羚羊路過,有時候一天下來連口水都喝不上,更不要說吃飯了。
楊嘉樹說了一些工作上的辛苦事,确實不容易,但是顧琢成從他臉上沒有感覺到抱怨,而是一種幸福、滿足,看得出來,他很喜歡他的工作。
最後,楊嘉樹說:“我跟同事們一塊兒回北京,再過一個月吧。”
顧琢成說:“怎麼這麼久?你不能先回來嗎。你現在在醫院,有人照顧你嗎。”
楊嘉樹說:“一起出來的,當然要一起回去。有護工照顧我,放心吧,是個心地很好的大叔,幹活也仔細,再說我現在不能走路,這樣去趕飛機多難受啊。”
顧琢成想都沒想,說:“我給你包個機。”
“……”楊嘉樹眯起眼睛,輕輕地笑了起來,“謝謝你,霸道總裁,但是我已經決定好了,我們一個月後再見吧。”
顧琢成沒吭聲,過了一會兒,他說:“我們好長時間沒聯系了。”
楊嘉樹怔了怔,“是啊。”三個月。最近一次的聊天記錄是4月1号,顧琢成問楊嘉樹什麼時候回北京,出去聚聚。楊嘉樹沒回。
這不是第一次了。顧琢成的很多消息,楊嘉樹都沒有回,剛開始是存心的,到後來确實就是回不了——高原上沒有信号。
“哦。”顧琢成勉強相信了這個解釋,“那你就不知道主動給我發嗎?有信号的時候。”
楊嘉樹說:“我有給你發啊。有次我們在祁曼塔格山行進的時候,抓拍到一隻特别可愛的雪豹,我當天晚上就把照片傳給你了,你沒睡,我還跟你聊了一會兒。我說你别看這家夥可愛,他可是能單挑野狼的存在。然後你說你也想來新疆玩,我說等我工作結束,我帶你來,我現在對這兒可熟悉了……”
顧琢成打斷他:“你記錯了吧?你什麼時候給我發過雪豹的照片。”
楊嘉樹愣了愣:“有啊,就在去年七月份,”他意識到什麼,點開聊天記錄,找到去年七月份——沒有,是空白的。楊嘉樹擡起頭,對顧琢成笑了笑,“我想起來了,那天本來要給你發的,但是信号太差一直發不出去,我就睡着了。然後我可能是在夢裡跟你說的這些話,哈哈哈哈。”
顧琢成哼了一聲,皺起眉頭:“不誠心。假如真的想我,就算走也會走到信号塔下面,你隻是不想理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