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路，我現在超級開心！”

“為什麼？”

“哇你居然問我？明明是你自己的生日哎！”

“所以，我過生日，你為什麼會開心？因為可以吃到蛋糕嗎？”

“這隻是很小的方面啦，最重要的是，你長大了一歲，就離你想要的東西更近一步了呢！”

“我想要的東西？”

“不管你想要做什麼，長大後總比小時候要方便。比如，你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未來，而不用受家裡的安排。當然，這不是教你叛逆，而是一種……自由！這是一個人最最重要的東西了。”

“自由……你是覺得「愛」不自由，才會恐懼它嗎？”

“嗚……嗚嗚嗚……嗚嗚……”

“你怎麼了？”

“嗚……伊路……我好舍不得啊！”

“舍不得什麼？”

“你。”

“為什麼？”

“十五歲的你，我再也看不到了嗚嗚嗚嗚。”

“……我還在哦。”

“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

“……睡着了呢。”

……

伊爾迷跟你講了一部分，你聽到一半就已經不想再聽。太尴尬太羞恥太要命了。

“不喝了，再也不喝了。就算别人請我喝，我也不會喝的！”你下定決心要痛改前非。

“葵，你昨天和前天說的東西，我這兩天有在思考。”

“我們不可以跳過這個話題嗎？昨天和前天是昨天和前天，今天是今天，不管你之前聽到了什麼，都當做沒聽見吧！好嗎？”

“不好。我有一些東西想要問你。”

“……你說吧。”

“你認為愛會讓人失去自我，家族會限制個人的自由，是嗎？”

“我沒說過這種話！”你矢口否認。

“可是我從你的話裡感受到的就是這個意思。怎麼回事呢？”

伊爾迷黑漆漆的眼睛直盯着你，他完全不是疑問的語氣，你頭一回在和他對話時感受到了名為壓迫感的存在。

這讓你的精神本能地緊繃，說出來的話也硬邦邦的，“你直接說你想知道什麼，然後我們再扯這些有的沒的。”

“好。我先說結論。”伊爾迷往後靠了靠，跟你拉開一點距離，大概是察覺到了你的抗拒，“葵，你為什麼覺得我'不自由'？”

“因為你沒有愛好。”這個答案已經在你心裡躺了很久，幾乎是脫口而出，“我跟你認識了這麼久，都不知道你喜歡什麼。你有喜歡的東西嗎？有讨厭的東西嗎？不是作為揍敵客家的長子，誰的兒子或是誰的哥哥，而是作為你自己，作為伊爾迷。”

“我喜歡工作，讨厭……加班。”

“根本不是！”你覺得他沒認真回答你的問題，有些生氣，“真正喜歡工作的人倒貼錢也要上班，你才不是這樣！你也不是讨厭加班，而是讨厭沒有額外的報酬。你覺得付出就應該得到回報，你喜歡的是這個才對。”

“葵，你比我以為的還要了解我。我真高興。”伊爾迷說這種話的時候表情的變化也很小，又大又黑的眼睛盯着你，“付出當然應該得到回報。”

“你之前跟我說，你做過沒有收益的事，然後連自己難不難過都不知道。換成現在的你，還會那麼做嗎？”

“不。”所有的情緒都從他臉上褪去了，他垂着眼，像一潭死水，“我不會再做那種事。”

“訓練、工作，一切都是為了讓揍敵客家族變得更強大。除此以外，你的生活還剩下什麼？你一天中的空餘時間都在做什麼？你幾乎沒給自己留什麼空隙吧？你才十六歲呢，一直這樣下去，真的好嗎？”

伊爾迷沉思着，自顧自地點頭，“這是我應該做的。我是為了成為一個優秀的殺手，才出生在揍敵客，我一直一直都好好地踐行着這件事。我一直都做得很好，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高祖父、弟弟們都喜歡我，我……不認為有哪裡不對。”

“葵，我知道你不喜歡待在'揍敵客'，但是，我不會放你離開的。”

聽到最後一句，你覺得自己今天給他的“心理治療”全打了水漂。

你盡可能平心靜氣地開口，“我隻問你一個問題，你要好好回答我——如果你的生活隻需要家和工作，那麼對你來說，我是什麼？”

“我說的很多話都是不能在席巴先生面前重複的吧？他會發現什麼都改變不了我，我還在試圖改變你。'這種危險的存在真的可以讓她繼續活下去嗎？'他一定會殺了我。

“我會死呢。然後你為此做的所有的事都沒有意義了，全部零收益。你是想說我不會死嗎？不是的，我說的未來，是以後的你和過去的我。現在的我完全有可能死在這裡。

“所謂的'死後可以複活并獲得新的念能力'是我總結出來的，我也不知道下一次會不會就是真正的死。就算砍掉頭能活，不是還有别的辦法嗎？如何徹底地殺死一個人，你一定比我更了解。”

幾乎你每說一句，伊爾迷的臉色就難看一分，到最後他直接推開桌子，抓着你的肩膀把你死死地按在椅子上，用一種非常恐怖的眼神盯住你，“不行，你不可以死！”

“為什麼不能呢？你不想讓迄今為止的收益全部清空是嗎？先回答我的問題吧，伊路，你要好好回答我。”

……

家人？葵不會認為她是我的家人。

朋友？我們是朋友。什麼是朋友？朋友，朋友，朋友……這個答案對嗎？

所有物。不能說不能說不能說……

……

“你是我的朋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伊爾迷盯着你的眼睛，“葵，你很重要，我不希望你死，你要活着。”

“……我接受這個回答。既然你想明白了這件事，你還覺得我說那些話是因為我不喜歡待在揍敵客嗎？”

他皺眉思考。

“我承認，我是不太喜歡。但是也不是完全适應不了啊，給我的工作我都有好好完成。我沒有必要說那些的。我可以平衡好工作和休息的時間，隻和你維持表面的關系，再去交各種各樣的新朋友，我可以過得很好。”

“對不起。”

伊爾迷松開手，你的肩膀差不多已經失去了知覺，他握住你手臂後方的椅背，依然垂頭看着你，比剛才更近了一些。深黑的眼瞳像是要把所有的光都吸進去，那樣凝視着你。

“對不起。我想明白了，葵，你是為了我才說那些的。”

你等到他說出這句話，才終于輕松地笑出來，“沒關系。我們是朋友啊，朋友就應該為對方考慮——我隻是希望你能開心一點。”

“你覺得我，不開心嗎？”

“每天重複的生活有什麼好開心的？你自己回想一下呢？”

“……完成工作、完成訓練、完成弟弟們的訓練，我心情都不錯。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心情也不錯。這些算我的'愛好'嗎？”

“……你要這麼想也行吧。”任重而道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