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陳媽不肯放她走，非說小女孩一個人晚上開車回家不安全，而且她的房間是收拾好的，讓她今晚留在這裡睡，明天再折騰。

郁煙想着好久沒跟她們這麼親近了，沒多猶豫，應了下來。

最高興的莫屬陳競航。

他一臉興奮的帶她上樓，領進他的房間，給她看他剛托人搶到的labubu盲盒。她盤腿坐地上一個接一個的拆着，不鹹不淡，卻又顯得有些身在曹營心在漢。

陳競航當然瞧出來了。

他從一旁捏了顆車厘子，趁她走神，塞進她嘴裡，“想什麼呢？想這麼入迷，連可愛的拉布布大王都入不了你的眼。”

“啊？沒有，”郁煙恍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就是單純在發呆。”

“又碰到什麼難以抉擇的事情了？”

“也算是吧。”

陳競航湊過來，遞給她一張紙巾，讓她吐核，“怎麼了？跟哥講講，哥給你出謀劃策一下。”

“就是，”她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有提任何關于宋栖寒的事情，隻把話題往她的工作方面引導，“張伯然，張導，我研導的朋友，你應該還有印象吧？”

“有，就那個一直想讓你進國博的是吧？”

“對，他剛剛又來找我了。”

“他還沒放棄啊？”

“沒呢，不過他這次，又提了個讓我更心動的條件。”

陳競航好奇，“什麼條件？”

“他說，既然我不願意常年呆北京，正好他老家是上海的，這幾年也想離家近點了嘛，于是就折中，選調到浙江省博物館了，就之江那個，他說這樣的話我跟着他也不用去北京，隻要呆在杭州就好了。”

“他什麼時候調過來？”

“年後。”

“那你着什麼急啊？”陳競航又掩不住他骨子裡的大大咧咧，隻要火沒燒到屁股上就不着急道：“今年二月初才過年，等過完怎麼也二月底去了，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慢慢想呗。”

“也是。”郁煙把玩着手裡的粉色labubu，微垂睫毛在眼底掃下一片陰影，“慢慢想吧，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選了。”

“其實你主要擔心的就是：進省博以後就沒辦法這麼自由的接高客單的委托了，一年到頭也就掙那點死工資，算下來都不夠你一個月的開銷，是吧？”

“有這個原因，但也不是全部。”

“還有呢？”

“固定時間上班，每周隻能休息一天。”

“......”

“我靠，”陳競航瞪大雙眼，強調上揚，“原來博物館隻能休息一天啊？我還以為是朝九晚五、周六日雙休呢。”

“你想得美，”郁煙白他，覺得他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單純感，“博物館每周一閉館，要是去的話，我隻能每周一休息。”

“一個月工資多少？”

“按時薪算，交完五險一金保底六千多吧。”

“......”

“那是有點不夠看了，我還以為一個月少說萬把塊，這可倒好，别說日常開銷了，你那一個月工資夠不夠抵油錢的？”

“應該夠...吧。”

“那如果你入職之後，”陳競航暗自尋思了半天，不知道想到什麼，又問她：“還能偶爾在外面接私活麼？”

郁煙壓着上眼皮想了想，也不太确定道：“應該可以的吧？我覺得這種工作多少都是要掙兩份錢的，不過是以博物館的工作為主。”

“那這樣的話其實就是看你，到底是想為了賺錢還是為了愛好了。如果是為了賺錢，就不去，如果是為了愛好，或者是你對于“想要保護文物”這種大義，那就去，反正就算混的再差，家裡這條件也能給你托底。”

“話是這麼說，但我總覺得都工作了還要靠家裡接濟不太好。”

“那你可真是想多了，”陳競航靠回桌上，雙手抱臂，一針見血的指出：“郁小煙，比起你每個月都要伸手問家裡要錢，幹媽幹爹應該更怕你因為錢的原因就放棄自己真正想去做的事情。”

“那樣的話，就會讓她們去思考：如果賺這麼多錢都不能讓你自由選擇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那她們每天累死累活還有什麼意義？”

“況且。”

“你自己不還存了那麼多存款？等入職之後也還能接私活，算下來，就算不問她們要錢，也是能夠日常生活的吧？那你還在擔心什麼？”

短短幾句話，仿佛給她腦袋上來了一悶棍。

讓她感覺到頭暈目眩的同時，也讓她醍醐灌頂，看的更加透徹。

她放下labubu，仰頭看他，眼睛裡仿佛嵌着一望無際的星辰大海，漂亮極了。

“你說的對，”她說：“如果我真的是為了賺錢才選擇做這個，那我或許早就改行去做其他了，正是因為我喜歡文物，想要盡自己的一份力去保護文物，我才會一直堅持到現在。”

“是吧？差點給自己的本心都搞忘了哦？”

“實在不行，到時候我就問你要錢，你還能眼睜睜的看着我餓死不成？”

“要是真到那個時候，我肯定一毛都不給。”

“你好摳啊你cjh，”她展出一條腿，用穿着毛絨襪子的腳去蹬他的腳踝，笑着跟他東扯西扯不着調，“嘴上說着愛我，實際連一毛都舍不得給我。”

陳競航跳着躲開，言語松快的逗她，“什麼？敢說哥摳？那把拉布布還我，不給你了。”

“這些是給我的啊？”

“當然，我一大老爺們兒又不喜歡這種東西。”

“跟你的車模們擺一起多好看啊。”

“我才不要呢，占地方。”

“......”

“......”

一直以來困擾着她的事情終于在這個美好又平凡的夜晚得到了良好的安置，心下一輕，郁煙覺得自己又擁有了使不完的牛勁兒。

打算趁年前這一個月的時間再多接點活，讓自己在有足夠條件的情況下更好的去接納博物館的工作。

她在陳競航家吃完早飯，背上工具包，又開始各地出差。

這次的委托人在上海，她坐上午班的高鐵到了上海，一出站，就收到消息說接她的車已經在停車場裡停着，車牌号是滬A·00003。

郁煙看着這條消息，微微詫異。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個應該是她在英國讀研時候的朋友家的車，為了保險起見，她邊走去停車場找車邊從通訊錄裡翻出名為“盧以姗”的聯系人，給她發了條消息：

【煙雨：滬A00003是你家的車麼？】

【盧以姗：是嘟，怎麼了寶寶？】消息剛發出去，頁面最上方顯示“正在輸入中”，很快，她回來一條文字一個表情包：【盧以姗：貓貓疑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