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好一起回,我就住你後面。”
“啊?你——”
“——我在22棟。”
“......”
小貓們趁宋栖寒不在家,把他給它們買的毛絨玩具咬的到處漏棉花,郁煙早有心裡準備,一步一步挑間隙邁過去,将絲巾禮盒擱到茶幾上。
她想走,但又有點不放心,生怕前腳剛出大門,後腳禮盒就已經被它們撕碎。她站在茶幾前,給宋栖寒發消息:【煙雨:你什麼時候回來?】
宋栖寒估計在忙,遲遲沒有回複。
而陳競航催她出去吃飯的電話再次打了進來。
她摁掉來電,重新拿起禮盒,給他放到樓上卧室,出了門。陳競航已經等在她家門口,見她從21幢出來,眯起眼眸,狐疑道:“你怎麼又去隔壁?”
“想薯餅了。”
“哦,你不說我還以為你去偷情了。”
“?”
郁煙被口水嗆到,扶着車門彎腰咳嗽,“陳競航你找打是吧?”
“實話實說,”他臉上架着墨鏡,坐在車裡拽的跟二五八萬似的聳肩,“你不說還要帶個朋友?人呢?”
“前面03棟,去接她一下。”
“範兒還挺大。”
“cjh。”
“我什麼都沒說。”
往03幢走前,郁煙給盧以姗發消息,讓她出來,盧以姗着急忙慌的給她發來句語音,說她剛洗完澡,妝還沒化好,問她能不能等等她。她回了句“ok”,跟陳競航說停門口等一下。
陳競航撇了撇嘴,百無聊賴的擡手看腕上圈着的表。
“七點一刻。”
“你着什麼急?”郁煙靠在副駕上,悠哉悠哉的玩開心消消樂,“我們女生打扮一下,遲到一點怎麼了?”
“你朋友是女生啊?”
“昂。”
“那沒事兒了。”
郁煙瞥他一眼,嫌他裝b,“大晚上的你戴什麼墨鏡?”
“這你就不懂了,”他湊過頭來,指尖将墨鏡往鼻翼下拉,給她看他貼了醫用防塵貼的右眼,“我戴墨鏡總比在你面前cos加勒比海盜好吧?”
“你這怎麼了?”
“麥粒腫,小問題,醫生說貼幾天就好了。”
“該不會是因為昨晚沒跟我吃到飯偷偷哭了吧?”
“郁小煙,來來來,你聽我的,”他起了勁兒,“把你頭上的遮光闆拉下來。”
“幹嘛?”
“照照你的臉有多大。”
他這句話沒落,後車門被人從外面拉開。他手疾眼快的把墨鏡推回去,透過後視鏡看上來的人到底是誰。
盧以姗壓低身體坐進來,将手裡刻着logo的禮品袋遞給陳競航。她像是生怕他不收,别開視線,找了個合理借口道:“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别嫌棄。”
陳競航偏頭去看郁煙,郁煙沒反應。
“謝謝,”他沒接,慢條斯理的收回落到盧以姗身上的目光,擰車鑰匙點火,“心意領了,東西就不收了。”
盧以姗有點尴尬。
卡在座位中間的手不知道該伸還是該縮。
她向郁煙投以求救的目光。
正好這把順利過關,郁煙收起手機,勾過她手裡的禮品袋,“客氣,我替他收下了。”
陳競航踩了腳刹車,卻沒說什麼。
晚上七點半,還沒過杭州的晚高峰時間,高架下面堵成一片,上面也沒好到哪裡去,一眼望去,前面全是紅到刺眼的尾燈。
堵的水洩不通。
郁煙拆開禮品袋,掏出裡面的香水瓶往陳競航肩膀上噴了下,須臾間,車廂内迸開濃郁的鼠尾草香氣,裡面夾雜着隐隐約約的海鹽腥鹹。
陳競航被這股不喜歡的味道嗆的直皺眉頭,他掃了眼郁煙,手指摁上控制台的按鍵,将主駕的車窗降了下去。
凜冽刺骨的風順着窗口呼呼往裡灌,帶走香水味的同時,也把人的體溫卷走。郁煙看出他不是很喜歡這個味道,合上香水瓶,随手給他塞到中間的置物格裡。
正想說些什麼,手機提示音比她的話語更先響起。
她翻起倒扣在大腿上的手機,是宋栖寒給她發來的語音信息,她拇指頓了下,長摁,語音轉文字:
【7:剛開完會,等下就回去。】
想跟他說她補給他的禮物放樓上卧室了,讓他回去記得拆,字還沒輸入進會話框,一旁的陳競航猝不及防的拉起手刹。
他沒摘墨鏡,熄火,“到了。”
郁煙收起手機,跟盧以姗一起下了車。
這家海鮮大排檔是她之前帶宋栖寒來過的那家,估摸着是馬上要到元旦了,學生們都三三兩兩的提前出來慶祝小長假,室内的桌子被占的滿滿的,隻有室外露天的桌子還有空餘。
陳競航手指勾着鑰匙,卡在關節裡有一下沒一下的轉着,他大緻掃了一圈兒,征求她的意見:“坐外面?”
“行吧,就坐這兒吧,”她挑了張看起來不算油的桌子,扯紙巾擦拭,“你朋友呢?什麼時候到?”
“先點,不用管他。”
殘缺不全的月順着特定的軌迹攀爬上黝黑的幕布,今晚沒有星星,不遠處的小路偶有幾輛車飛快的駛過,帶起一陣陣陰冷的風,盧以姗裹緊身上的皮草外套,将菜單擺到陳競航面前。
陳競航看都沒看,一把拉過塑料椅子坐到她身旁,熟門熟路的報菜品。
玩世不恭的語調配上他鼻梁上那方朋克墨鏡,遊刃有餘的姿态在他把車鑰匙扣在桌面上那一刻被激發出最大程度的性感,他吊人而不自知的從兜裡掏出煙盒,磕了一根出來,“抽麼?”
郁煙推開他的手,勾起鐵壺的把手往餐具裡倒開水。
“不抽。”
他點點頭,回手把那支煙喂進嘴裡。他叼着煙,在口袋裡摸了半天打火機,沒摸到。
正準備招手問服務生要個火,對面的盧以姗不知道從哪裡掏出把刻着她英文名字的zippo,她一手攏風,一手摁下開關,将搖搖欲墜的火星送到陳競航面前。
他撩眼看她,藏在墨鏡後的視線不容窺探。
盧以姗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雖然她出門前已經洗過澡化過妝,确保自己是以最完美的形象出現在他面前,但被他這麼盯着,她還是下意識的想躲,覺得自己不夠漂亮,不夠長到他心上,不夠他細看。
“我正好帶了,”纖長卷翹的睫毛撲扇個不停,她不敢看他,垂下視線,手和聲線一齊微微抖着,卻沒有選擇退縮,“你...要嗎?”
那一瞬間,空氣都凝固了。
陳競航也不說要不要,就叼着煙看她,風穿過她的指縫,将微弱的火苗吹滅,她不甘心,又一次搓動火輪,讓火苗重新竄出來。
郁煙不動聲色的掃了眼她,又看了看陳競航。
一句話都沒說,卻在把碗裡的水倒進垃圾桶後,用碗底故意磕在骨碟上,發出“哒啦”的清脆聲響。
這一聲帶有警告意味的響動傳進陳競航耳朵裡,他叼着煙的唇角咧開無奈的笑,沒再讓盧以姗下不來台,他微微向前湊頭,對準她手心裡快要熄滅的火星吸了一口。
白霧四散間,煙草混着薄荷一同炸開最濃郁的蠱惑。
惡劣,勾人,令人欲罷不能。
郁煙這才笑了,獎勵般的給他餐具裡倒上開水,向他介紹:“盧以姗,我好朋友。”
“盧以姗,”他夾下唇邊的煙,用拇指蹭了下唇角,“幸會,我陳競航,她發小。”
盧以姗趕忙接話:“我知道的,我們以前見過。”
“哦?”
“你去英國找郁煙的時候,我們一起喝過酒。”
“是麼,忘了。”他笑,笑的又惡劣又輕佻,像是故意在報複什麼,“郁小煙,吃撈汁麼?我去給你舀點。”
“我要八爪魚。”
“行——”
“——我去盛吧,”不等陳競航有所動作,盧以姗急急忙忙站起身道:“正好我想去拿瓶果汁。”
“陳...競航,你要吃什麼?”
“皮皮蝦,膏蟹,蛤蜊。”
“好。”
盧以姗走後,陳競航一塌腰靠進座椅裡,裝都不裝了。他沖她吐了個煙圈,問她:“郁小煙,你什麼意思?”
郁煙裝傻,“什麼我什麼意思?”
“她想搞我,你還幫她?”
“你怎麼知道?”
“她加過我微信,我删了,不想跟這種缺愛的人沾邊,容易被當成救世主。”
“?”郁煙挑眉,分去目光,“這你都能看出來?”
“太明顯了好吧?”陳競航擡腕,将碗裡的開水潑到地上,洇開深色的痕迹,“你沒看出來她不吃海鮮,都不敢說要點别的麼?”
“啊?那她......”
“郁小煙,你知道嗎?沒被愛過的人是不知道怎麼去愛别人的,她們隻會對自己擰巴,把難受和委屈全都壓在心裡,然後對别人卑微,祈求,讨好,以獲得想要的青睐,和,愛。”
“最後得到還好,要是得不到,或者得到了再失去,容易心裡扭曲,做難看事兒。”
“我不跟這種人走太近,怕引火上身。”
郁煙拆一次性筷子的手停了下,“可是她很喜歡你,要不你——”
“——不可能。喜歡我的人多了去了,她算老幾?”陳競航抽了口煙,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懶散又不可一世,“如果今天不是你帶她過來,我就直接撂場子走了。”
“當個朋友也不行麼?”
“你很喜歡她?”
“還行吧,我倆在英國的時候玩的挺好,她也幫過我幾次。”
“那我就勉為其難把她當個朋友吧。”
“什麼叫勉為其難?”郁煙觑他,“為難你了?”
“你還别說,她送的香水真的踩我雷點。”
“那我以後讓她送你你喜歡的。”
“可别了,我的小祖宗,”陳競航雙手合十,求她,“你就讓我安生點兒吧,别好不容易剛擺脫我爸媽的催婚,結果跟你吃個飯都吃不得勁兒。”
“那你答應我,不喜歡她可以,但不要讓她下不來台。”
“看我心情。”
“cjh。”
“除非你再送我一瓶荒漠孤魂。”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