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小型的“四合院”,青瓦泥牆,朱漆門,牆體用石灰岩加固,一看就是後來翻新修繕過。因為挨着廂房東角的一處耳房還是土屋茅頂,似乎是用來堆放農耕器具的,如今外面正立着一把鋤頭。
院裡的四周栽種了一些建蘭和甘草,地面鋪着石闆和鵝卵石,所以即使昨夜下過雨,也不會把鞋弄髒。
堂屋是半掩着的,所以姜移能很清楚的透過窗戶及門看清裡面的擺設。一張四方實體木桌,還有一些陶制茶具,另一邊擺放了一張搖搖斜榻,它對面的牆壁上則挂着一個讀書老者的畫像。地面皆鋪制了石闆和碎石。
總體來說,這衛家的條件比一路走過來看見的村裡人要好很多,甚至比村長家都要稍好些。
畢竟衛辛是文士嘛,姜移這樣想着。但她不知道的是每年衛家其實還另有一筆大的進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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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哥哥、辛哥哥,這個姐姐是誰啊?是你的小媳婦兒嗎?”這時鄰居家的小孩兒阿池兒大着膽子跟了進來,他其實從村長家出來就一直跟着他們。
這會兒更是直接跑進院裡,對着兩人道:“那你們倆晚上是不是要抱着睡覺啊?就像我爹的圖冊上那樣,哼,羞羞羞……”
說着,他故作害臊的對着兩人羞羞臉。
姜移微微蹙眉,卻未動聲色。
“阿池兒,别胡說!”衛辛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她是我的妹妹,表妹,就像你和你妹妹那樣!”
孩子七八歲心性,也是“童言無忌”的半開玩笑道:“那,既然哥哥不要,就把她讓給我抱着睡,等我長大了我就娶她!我不嫌棄她長得難看!”
衛辛沉色,他突然有些不信這是阿池兒能說出來的話,雖然阿池兒是村裡的孩子王,但這明顯像是家裡大人故意挑唆的。
“阿池兒,是不是想讓你夫子給你多布置些暑期責業啊?”他陰沉沉的說着。
隻能趕緊找了個理由把他打發出去。
“不不,我才不要咧,求哥哥不要給我夫子說……”
阿池兒走後,衛辛有些尴尬:“你沒被吓着吧,他就是童言無忌,你别介意。”
姜移舔了下自己如今泛白起皮的嘴唇:“沒事,我就是太累了,現在想找個地方将就沖洗一下,然後休息。”
五日沒洗澡洗頭,又是七月悶熱的夏天,她覺得自己真的馊了。
此刻姜移強自睜着一雙泛紅濕漉的眸子,看起來虛弱無助至極。
“好,你稍等一下,我先帶你去房裡休息會兒。”衛辛眼裡莫名劃過一絲異樣。
說罷他便把姜移領到了西側一個前幾天剛收出來的空房間,裡頭衛辛已經鋪好了張簡易的竹榻,榻上甚至還放着一床新的、比較适合夏季的輕薄褥子。
榻旁櫃子上則放着一些洗漱用品和換洗衣物,不過這些衣物都是男式的,看樣子,應該就是眼前這位的無疑。
衛辛跟着她的目光把屋裡巡視了一圈,見她在褥子和洗漱衣物的地方把目光停下,衛辛便解釋道:“倉促間,已來不及給你們置辦新的衣裳和女式成衣了。好在村長夫人她給你拿了兩身換洗衣裳,你先将就着穿罷,過兩日我再帶你去西關市集裡量身定做幾套新的如何?”
“我們?”姜移忽略他那些話,有些驚訝:“你知道我要來?”
衛辛神情淡淡:“幾日前,我那素未謀面的姑父突然來信,說是安排好了表弟和表弟妹過來暫住,所以我們提前收拾好了西屋,但最後為何隻有你來了,我也不知。”
“……?”他的意思應該是越将軍一早就安排好了越瑾和她從黑岚山礦場離開吧?可為什麼呢?
這不對啊。
姜移覺得事情似乎遠遠超出她的意料了,至于這之中的真實原因,她現在實在沒有精力去細想。
她在腦中過了會兒,才堪堪說道:“是越少将軍安排我來的。”
衛辛點點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他不是個多管閑事之人,再說他與那傳說中的少年殺神——表弟越瑾,其實說起來根本就素不相識!
越瑾如何,越家如何,他其實并不關心。
但眼前這個少女再怎麼算,都是他衛家的客人,他得把人細心照顧好。她這麼瘦小,萬一病了死了?
衛辛可不想父親因此而受到他人的指摘。
他隻希望她怎麼來的還怎麼回去……
所以衛辛又貼心的從堂屋給她倒了杯水來:“你先在這西屋休息會兒,我給你準備一下沐浴湯水,等我一刻鐘。”
“嗯。”姜移實在沒有精力說話了,現今隻愈發覺得又累又餓還困。
說完衛辛就立即進了廚房燒了鍋水,并用爐子同時熱起了粥。
很快,熱水和白氣騰騰、半濃不稠的黃米粥被衛辛送進了姜移的屋子,彼時姜移正坐在榻前的椅子上,右手支着下巴打着瞌睡。
她困極了,甚至這一刻鐘裡,她還做了個夢,一個極其駭人的噩夢。
她夢見越瑾滿身是血的拿着刀追着自己,大罵她奸細!質問自己為何要害死他的父親,為什麼不給他一個孩子?他要把她開腸破肚,看看孩子被她藏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