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銳腳步放緩緊緊跟着前面那道黑色的身影,兩側是狹窄的小路,身後的盡頭上方,天色慢慢暈染出一抹紅。
錢銳站在光照不見的隐蔽處,看着金黃的光線落在那人的背上,一道長長的影子正在他腳下浮動,他内心隐隐浮出一絲不安。
趙維義很不對勁,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錢銳說不準。
自從他們來到F208區趙維義變得更加沉默,他原本就不是一個話多的人,隊長也是。
可來到這裡後,他的沉默中還夾雜着躲閃,趙維義一定有什麼事瞞着他們。
錢銳的眼睛變得銳利起來,看着兩人拉開的距離,他觀察四周再次跟了上去。
原本不緊不慢的趙維義卻在這時加快了腳步。
錢銳壓低眉眼,他被發現了。
眼看趙維義即将消失在眼前,錢銳立刻加快速度跟上。
這裡屬于F208區的老區,很久之前是哨兵們集體居住的地方,但是随着一次次修整早就荒廢了。
哨兵最講究紀律,更别提前線這種地方,分配的住所都是一模一樣的,一棟棟如黏貼複制一樣的房屋伫立在黃昏的城市角落,一條條小路交錯像是網格一樣将房子整齊劃分。
好像闖入了逃不出去的迷宮,不管錢銳向哪個方向移動都是一模一樣的房屋。
灰白色的房屋一棟擠着一棟,牆角早就爬滿了雜草,天色漸漸暗下來,巷口洩出一絲昏黃的光線為眼前的場景蒙上了一層陰翳。
錢銳看着眼前岔開的道路再次做出了選擇,天色徹底暗下來,前方隐隐透出一絲光亮。
下意識放緩呼吸,錢銳一步步朝着那道亮光走去。
身後突然傳來破空聲,錢銳連忙擡手擋去,刀刃的碰撞聲響起,火花四射中那雙狠厲的眼睛露出意外:“怎麼是你?”
趙維義連忙往後撤開,臉上還帶着震驚:“錢銳,你跟蹤我!”
錢銳的手臂開始發麻,從開始的一點點的麻意到整條胳膊發麻,這一擊趙維義用了全力。
看着錢銳捂住胳膊的動作,趙維義眨動眼睛所有的話都咽下去了。
錢銳盯着低下頭的趙維義眼中都是懷疑:“趙維義,你沒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趙維義撇開腦袋不回答,手中的武器早就收起來了,剛剛因為攻擊展開的精神力也收斂個幹淨。
他這一幅随打随罵的樣子看得錢銳火大,一把揪住趙維義的衣領,錢銳用力将他甩在牆上:“你告訴我,你到底在幹什麼!我們是一個團隊,你現在這副樣子到底想幹什麼!”
趙維義依舊默不作聲,錢銳咬牙心中的怒意壓不住,擡手一拳打在了他的臉上。
趙維義沒躲,這一拳狠狠落在他的臉上,右臉頓時通紅一片,這一拳錢銳也用了全力。
他們四個人除了隊長,剩餘的三個人都是自小被帶到主城區的訓練營,和那些家族出身的哨兵不同,他們的未來注定被挑選。
享受了不屬于自己的資源,在最繁華的安全區他們的身上早就被标上了價格,隻等那些上層人像瓜分資源一樣将他們打上不同家族的烙印,成為那些家族的走狗。
錢銳不想成為一塊被挑選的肉,所以他才會在那麼多人中選擇了闵綏安。
他想逃出主城區,哪怕作為一名哨兵戰死在前線,也好過做一條狗在主城區的權力争奪中死的悄無聲息。
錢銳還以為趙維義和他一樣,沒想到…
他松開了攥緊的手:“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趙維義依舊一言不發,額頭的碎發将他的神色掩蓋在一片黑暗中。
錢銳朝後退一步:“你已經為自己選好主家了是嗎?是不是很快就要離開前線了,下次見面該怎麼稱呼你。喬維義?陳維義?呵。”
趙維義站直身體看向他:“錢銳,你還是這麼天真,永遠把事情想的這麼簡單,你以為你不站隊就能自由嗎?”
他擡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當你作為種子被送往主城區的那一刻,你的命就不屬于你了。要麼學會低頭,要麼就死,從來沒有第三種結果。”
錢銳看着趙維義心裡感到一陣陌生,他好像第一次認識到真正的他:“那我選擇死,我甯願死在畸變種的手裡,也不願意做一條狗。”
趙維義看到了他眼中的憤怒,嘴角卻突然勾起笑:“我們都會死的,錢銳,我們都會死的。”
他的眼睛裡閃着錢銳看不懂得瘋狂:“你怎麼就知道,死在畸變種手裡就是幹淨的死法。”
黑暗中趙維義那雙眼睛好像盛滿了火光,明亮的雙眸就像是火一樣将錢銳點燃。
但那火是冷的,将錢銳身上的溫度一齊點燃,無風自燃,燒到最後隻剩下一具冰冷的軀殼。
錢銳眨了眨眼睛,心中的怒火消散無影無蹤,他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最後看他了一眼一個人轉身離開。
昏暗中趙維義靜靜立在原地,垂着頭任憑黑暗将自己吞噬。
不遠處一道黑影從拐角處現身,顯然他一直都在暗處。
他走到趙維義身邊,根本不在乎他的想法:“你做的不錯,我很欣賞你的态度,我會對你進行下一步考察,等我的消息吧。”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着嘶啞和怪異的尖銳感,趙維義知道他做了僞裝,而今天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他不認為錢銳跟過來是意外,這一切更像是他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