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新有一種自己被诓了的感覺。

店主說着沒有，卻又摸出個沾了些灰的據說哪哪都很上檔次的八音盒，并說和他投緣要直接送他。

牧新表示不好直接收東西，打聽完價格給強塞了三百塊。

店主一點沒拒絕，迅速出示收款碼。

牧新進店之前的奇異感覺瞬間消失，再不想知道這家店以後會不會和許知霖産生聯系，趕緊抱着八音盒跑了。

屋内，聽見外面許素潔在喊他，牧新胡亂把八音盒塞許知霖抽屜裡就沖出去。

他看見許素潔坐在火爐前，紅色的光映着她日漸枯朽的臉，牧新很難不想到一些事。

牧新勉強接受自己可能腦子壞了。

在他的認知裡，許素潔原本是個柔弱溫和的老人，說不了什麼重話。

她結局并不好，在知道“主角”長期被霸淩後試圖講理，卻被人輕輕帶過去，她年紀大身體也不好，推搡間就跌到後腦，出事了。

作為推動主角覺醒的工具人，對她的描寫無非就是蒼白幾句，最後再來一點主角受刺激試圖反抗。

“奶奶。”牧新去打破了沉默。

事實上許素潔獨處的時候話一直不多，但現在牧新會想東想西。

許素潔微微擡頭，聲音始終不鹹不淡，“你今天怎麼想着來陪陪我這個老太婆了。”

“呃……”牧新強行當個乖小孩微微笑，“奶奶，許知霖不是去上課了嗎，他不在，我陪您解悶。”

許素潔的眼睛明顯睜大，帶着牧新那顆心一顫一顫。

好在她隻是覺得很對，“小霖确實不愛笑……也不是，他最近比以前有趣些。”

說到這個牧新的話也終于被提起來，神色都輕松不少，“是真的，他笑起來好看，學校很多人知道他。”

“他哪會笑。”許素潔說着忽然一頓，“他提起你的次數很多啊。”

牧新下意識點頭，又否認，試圖趕緊逃走，“快晚上了吧，奶奶您吃什麼，我去做。”

許素潔也起身跟上去，隻是腿腳始終沒牧新快，又忙說：“我這老太婆随便吃點就好了，你那雙手哪像幹活的，我自己來。”

牧新強行給她打下手，說：“許知霖不在這，您總歸不方便，我肯定是要來幫忙的。”

“你忙你的，晚點有人要來。”

“啊……”牧新一怔，“秦桓嗎？”

接受許知霖不是主角有點難，但接受秦桓不是什麼貴人可太容易了。

尤其牧新在知道這些後，也懂了秦桓之前想表達的意思。

他下意識看了眼許知霖房間的方向，問：“他來了睡哪啊？”

“肯定是回他家，又不遠。”許素潔說，“而且小霖不喜歡别人進他房間。”

“是嗎。”牧新笑了笑，“我都進去了。”

“你肯定還是不一樣的。”許素潔順口也就說了，因為這隻是她平日裡所見得出。

牧新一直以來都是個容易滿足的人，加之他也聽得出來，許素潔對于秦桓的那一句也就随口出來。

“我來我來——”他搶過許素潔手裡的刀開始削着溜圓的土豆，雖然沒處理過這些但也能逐漸上手。

“沒事。”牧新最後看着那慢速削出來的土豆，感慨了下，“許知霖做飯速度挺快的，我以後有時間的話可以找他學。”

許素潔說：“哪有這個必要，你以後——”

她頓了頓，轉頭看着牧新，“小霖昨晚和我說，他喜歡上了一個朋友。”

牧新呼吸滞住，已經想好該怎麼道歉了，許素潔卻隻是毫不在意似的問：“誰啊？”

牧新手摳手說不出話來，想着幹脆破罐破摔，自己反正跑得快。

許素潔忽然抓着他的手，說：“别搞了，你們有錢人家的小孩手都挺嫩的，要破了，他回來還說我。”

“……奶奶，他很在意你，不會說。”

許素潔難得笑了聲，手上洗菜的動作絲毫不停，說的話卻一點也不随意，“十年前我把他帶過來，我那時候也沒想到，能把一個小孩養這麼久，就想着随他便，他愛怎麼就怎麼。”

“養久了，有點感情，我更是那樣想的。”

“他今年十八該有了吧，成年人了，喜歡男的女的，是同學還是路邊的誰，我能管什麼。”

牧新驚異于她不同于外表的開放，還沒說話，許素潔又是一轉：“但怎麼是你？”

剛才已經逐漸平靜下來的牧新再次汗毛起立，強裝鎮定道：“啊……您說，什麼呢？”

許素潔搖頭，聽聲音好像有點可惜，“許知霖不懂這些，你要和他好，是委屈了。”

“呃……”牧新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可憐自己過度起起落落的心髒，還是反駁這話。

許知霖可太懂了，甚至還會裝綠茶，雖然很容易破功。

“……奶奶我有點事，出去一會兒。”

許素潔擺擺手，無情戳穿：“找他聊天是吧，也好，以後不用煩我了。”

一點話都說不出的牧新已經不是第一次懷疑她才是真的會讀心了。

他确實是找許知霖，不敢發語音就隻能狂點感歎号，最後說：你早就說了你不讓我做一下準備？

許知霖仍然無辜：我說了她很喜歡你啊。

每次面對許素潔都忐忐忑忑手足無措頭皮發麻的牧新發了個系統的微笑表情包。

……然後許知霖回了一個，并說：這個表情好像很少見到誰用。

牧新不想解釋這種幼稚的事情，隻說讓他别用。

下一秒頭頂打上一片陰影，牧新擡起頭，看見的便是笑意盈盈的秦桓。

“小牧同學在呀。”秦桓微微彎腰注視着他，那雙眼睛裡一點也看不出什麼。

牧新撇嘴，直直道：“我替許知霖照顧一下奶奶。”

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照顧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