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淵想進軍帳探望白蘅,立馬被商黎攔住,他豎起食指放在唇邊,示意噤聲,不能打擾殿下休息。
淩淵癟嘴,上下打量他一番,氣色比先前好很多,想必,阿蘅妹妹無事。
那明日再來探望她也是一樣,轉身去安撫龍元峥。
商黎放下軍帳,回到白蘅床邊守着。
龍嘯站在城牆之上,看着兒子誓死守護的邊關,長歎一聲,本摻雜着白發的青絲,瞬間白頭,人變得蒼老許多。
商骢擔心他的身體狀況,為他披上鬥篷,“将軍,節哀。”
龍嘯攏緊鬥篷,關心道:“阿蘅,她怎麼樣了?”
“身體無恙,靜養便可,商黎守着她,将軍放心。”
龍嘯握拳咳嗽起來:“峥兒如何?”
“少主守着族長和夫人不肯離開,淩少主在軍帳中陪他。”
沒想到,這一别竟是天人永隔。
望着漫天星河,龍嘯忍不住感歎:“商骢,你說,好人真的有好報嗎?”佝偻着背,慢慢走下城牆。
這是阿蘅問他的話,當時他不以為然,現下卻一直萦繞在他心尖,揮之不去,讓他對自己的堅持産生了懷疑。
商骢點頭肯定:“會的,一定會的。”分不清是對龍嘯說的,還是對他自己說的。
“殿下,殿下。”
白蘅在商黎的呼喚聲中醒來,睜開眼看到他擔憂的眼神,手裡還捏着一塊手帕,輕輕擦拭她眼角的淚水,詢問道:“殿下,是不是傷口又痛了?”
“沒有,隻是夢到從前的事。”夢裡全是舅父的身影,一時難以接受。
商黎生硬地說:“殿下,節哀。”自己嘴笨拙舌,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
“我想出去走走,不要驚動任何人。”
商黎取下鬥篷蓋住她,蹲下身來背她出軍帳,白蘅頭貼在他耳畔,小聲說:“你也是。”
這場大戰死的不僅有她的家人,還有商黎的叔父,為救龍耀而死,他們趕到時,隻剩一具冰冷的屍體,安放在隔壁軍帳裡。
商黎匆匆一眼,很快跟随白蘅上戰場,雖情緒穩定,但微微顫抖的手出賣了他。
“嗯。”
随後,兩人默契地沒有開口說話,商黎背着她緩慢走在兩族邊境線上,丈量他們成功守下的邊關。
忽而傳來鎖鍊聲,回頭一看,仙族帶着一群妖族往軍營方向走去,手裡拿着鞭子,不斷催促他們走快些。
寂靜的深夜,鞭打聲格外刺耳,響徹大地。
一群人綁着沉重的腳鍊,鐵鍊串在一起,放眼望去,男女老少皆有,伴随着鞭子落下,響起窸窸窣窣的哭聲,身後是一串鮮紅的血色腳印,觸目驚心。
白蘅微微撐起身子,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商黎說明情況:“他們是妖族戰敗送上的妖奴。”
“妖奴?”
“嗯,妖族為了補償仙族,不僅會進獻妖奴,每年還要進貢族内的奇珍異寶。”現在宛如仙族的旁支。
一個鞭子落下,婦人承受不住摔倒在地,天兵踹了一腳,“别裝,快起來。”
小孩護住她:“别打我母親。”
婦人護住肚子求饒:“我肚子裡還有孩子。”希望他能網開一面。
天兵充耳不聞,妖族殺了那麼多仙族,正愁滿腔怒火無處發洩,揚起鞭子就準備狠狠地抽,不在意她肚子裡有沒有孩子。
“住手。”
循着聲音望去,看清商黎腰間的令牌,擡眸再看到背上披着鬥篷的人,雖看不到面容,但是他們都知道是誰,立馬跪地行禮:“拜見殿下。”
仙界皆知第二枚自由出入天宮的令牌在一位少年郎手裡,而這位少年郎就是殿下的侍衛。
能讓少年心甘情願背着的人,唯有殿下一人,殿下不是身受重傷嗎?怎麼會深夜出營?
妖族愕然,殿下?她就是傳聞中斬殺國師的殿下?年紀竟這般小。
白蘅命令:“好好帶回去。”
“是。”天兵不敢不從,迅速收好長鞭,拽着他們離開,不在她面前礙眼。
小孩踉跄起身,一步三回頭,終于看清她鬥篷之下悲憫衆生的眼神,與他以往見過的所有仙族都不一樣。
天兵拍了一下他後腦勺,警告他:“看什麼看,殿下豈是你能盯着看的。”他們都不敢直視殿下。
白蘅靜靜地看着他們離開,心裡發堵。
“殿下,回營好不好?”寒風凜冽,擔心她感染風寒。
“再走一會兒。”
商黎依言背她走了半個時辰才回軍帳休息。
次日一早,妖王進城,商定和談,大戰結束,兩族已經達成共識,隻差簽字畫押,和談内容就能公布天下。
白蘅出現在衆人眼前,白琂起身扶她過來坐下,關心道:“你怎麼來了?”
龍嘯同樣發出疑問:“你的傷還沒好?”責怪商黎把她帶出來,也不留在軍帳好好照顧她。
商黎收到将軍的眼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是殿下堅持要來,他攔不住。
白蘅擋住龍嘯責備的視線,讨好道:“外祖父,不怪他。”
龍嘯無奈輕笑,“小祖宗。”摸摸她的頭。
妖王遞上和談書,白琂掃了一眼,内容沒什麼問題,遞給龍嘯檢閱。
白蘅不停湊近腦袋看,龍嘯挪到她眼前,讓她仔細看個清楚,這場大戰,她可是功臣,有資格發表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