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洛羽再怎麼都是柯家人，柯争不會不管的。對，他一個姓江的管柯家的閑事做什麼，更何況柯洛羽還對他做了這種事情。

可是他腦子裡全是柯洛羽眼淚成串往下掉的樣子，還有他剛才渴求的那句“别走”，好像是他負了柯洛羽一樣。

操！就看最後一眼。

江奕又轉過頭，門口躺着一個人，渾身都是血。柯洛羽就這麼躺在血泊裡，一動不動。

旁邊半蹲着一個穿白色衣服的人，身邊好像還放着一個簡易的便攜急救箱。

江奕眼中血紅一片，柯洛羽真的會死嗎？

一定會吧，這個小島上應該沒有醫院，柯洛羽又流了這麼多血，好像半個身子都泡在了血裡，他的目光所到之處全是鮮紅色。

江奕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轉過身不敢再看。

他捂着自己的臉，摸到了濕淋淋的液體，鼻尖好像還萦繞着濃厚到揮不散的血腥味。

柯洛真的會死嗎？江奕眼前還是那片赤紅，他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

“咚咚”，指關節敲打車窗的聲音響起。司機搖下窗戶，江奕不由自主地挺起腰，順勢放下了雙手。

他很想知道柯争為什麼要開槍，可他沒有立場過問。他既不是柯家人，柯洛羽還是一切事情的起因，柯争來這裡是救他的。

他仰着頭，雙手扣在一起，想假裝毫不在意，可他裝不出來，他連最基本的冷靜都快維持不下去了。

車窗打開，他鼻尖的血腥味像是又濃了幾分。他呼吸的越多，越像是要溺斃在柯洛羽的氣息裡，那種濕嗒嗒的窒息感怎麼都揮不掉。

還好柯争也沒有站多久，他隻看了江奕的側臉一眼，對着司機道：“送去機場，回國後務必馬上把人送回江家。”

江奕很想說不用，送他回國就可以了。他一刻也不想和柯家的任何一個人待在一起，可他張不開口。

鼻腔全是酸意，黏糊糊的。他如果開口，肯定連最後的體面都維持不下去了。

就在江奕以為柯争要離開時，柯争突然輕笑了一聲，對着他道：“你想知道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嗎？”

江奕放在腿上的雙手劇烈一抖，像是一腳踩空，整個人突突地往下墜，他渾身緊繃，滿腔焦慮。

什麼叫最後一句話？為什麼會是最後一句話？柯洛羽就這麼死了？

他很想知道，但他不能動。尤其是在柯争面前，他不能表現出對柯洛羽一絲一毫的關心，否則他可能會被柯家永遠盯上。

這次肯定是他爺爺動用了所有關系，聯合好幾家給柯争施壓，他才能回京城。他不能在這種時候拖後腿。

柯争靜靜地看着江奕，可惜江奕一動不動，大半張臉都隐在黑暗之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等了一兩分鐘，終于開口道：“他說，‘你自由了’。”

“你自由了。”

……

這句話好像穿過了時間、空間，鑽到了江奕耳朵裡，輕飄飄的四個字卻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柯洛羽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柯洛羽自己動的手？可為什麼要這麼做？

就為了還他自由嗎？

江奕被自己這個猜測吓了一大跳。

雖然他真的很恨柯洛羽，可是他也沒想過真的讓柯洛羽死啊。

雖然柯洛羽陰晴不定、還一直騙他，但唯一讓他心動過的人也是柯洛羽……

柯洛羽就這麼死了？

他茫然地睜着雙眼，瞳孔開始放大，像石化了一樣紋絲不動。

到底什麼叫“你自由了”？

他一直以為柯洛羽在騙他，難道柯洛羽說的都是真的？

車子啟動了，江奕像是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他連坐都坐不直了，低着頭，緩緩地靠在車窗上。

柯洛羽死了。

這一切該怨誰，怨柯洛羽嗎？還是怨柯争？

最該怨的應該是他。

他随性了這麼多年，一直覺得感情不過就是生活中可有可無的調劑品，有時候還會給他帶來麻煩，所以他對感情一直看得很輕。

他從沒想過會欠了這麼一大筆情債，現在還欠上了柯洛羽一條命。

柯洛羽還不到20歲，他該拿什麼還？他該怎麼還？他一輩子也還不清了。

那句話就像詛咒一樣壓在他身上，自由的根本不是他，是柯洛羽。

柯洛羽真狠啊，算盡人心、算盡一切。讓他一輩子背負着這筆孽債，永遠都擺脫不了。

柯洛羽的感情就像藤蔓般瘋狂生長，密密實實地纏繞着他，捆得他動彈不得。

他越掙紮最後卻被綁縛得越緊實，現在更是在要他的命，連呼吸都變得那麼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