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蕤霆的眉皺成了個川字,聲音也變得嚴厲,“我是問你為什麼要退婚!”
老爺子不在,大哥發火,連周星塵都要怵。
二樓小客廳瞬間就靜了下來,那些和周向西差不多大的、甚至比周向西小的晚輩們,一下子就繃直脊背,緊張得連呼吸都不敢了。
電視機的聲音依然若有若無。
周向西靠在沙發上,一隻手搭在靠背上,手指輕輕點着,一時間沒有回答。
陳嘉煦回頭看了周向西一眼,恰好和他對上了視線,但也就隻是一瞬,他就移開臉,放下湯碗,起身離開。
這是他們周家的事情,他雖然可以聽,但也沒必要聽,畢竟他身份特殊,縱使被周老爺子當成親孫子,可他始終不是周家的人。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身後傳來周向西的聲音。
他說:“退婚就是不想跟她結婚,大哥,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問這樣毫無價值的問題。”
周蕤霆大概要被氣得發作,但他不像周向西和周星塵,沒那麼好的口才,想罵人也罵不出什麼來,最後還是周星塵打圓場:
“哎呀,别生氣啦大哥,你看你那麼兇,把人家小煦都吓跑了。”
“……”
樓下聲音漸漸遠了,陳嘉煦回到自己房間,關上了房門。
這間房不是客房,是陳嘉煦原本住在周家時的房間,隻不過這間房裡的很多東西被他收拾走了,所以現在幹淨得像客房,什麼都沒有。
自五歲時來到周家,轉眼已經二十年了。
二十年如白駒過隙,恍恍惚惚就過去了。陳嘉煦捧着那杯已經冷掉的奶茶,站在窗前,沒有開燈,在一片漆黑中看着窗外的狂風暴雨,也看着自己映在玻璃上的模樣。
玻璃上的那個人留着一頭微卷的長銀發,偏長的杏眼,淡色的眉,清冷但又高傲的臉,這張臉也曾蟬聯三屆港島最美模特。身邊的人初見陳嘉煦時都以為他是女的,雖然他身上确實有種雌雄莫辨的美,但其實相處久了就會發現陳嘉煦其實做事相當雷厲風行,而且對自己也相當狠。
陳嘉煦對着玻璃,看見自己右耳上的四個耳釘,這些耳釘都是他自己手動打的,左耳還有兩個。沒有别的原因,他就是覺得好看、喜歡,雖然為了這六個耳釘,他曾經也不知道和周向西吵了多少次,周向西不讓他打。
窗外風吹雨打,整個城市都處在一副風雨飄搖中。
陳嘉煦總是感覺自己在漂泊,像那些被風雨吹打的梧桐葉一樣,找不到歸處,可是明明很多年前,有人跟他說,周家就是他的家,後來還有個人跟他說,他的身邊就是他的家,但這麼多年過去,他還是沒有家。
等台風過去,陳嘉煦就要回港島了。港島和京市一南一北,隔着十萬八千裡,可能下次再回來,又不知何年何月了。
一個人在窗邊站了很久,想了很多,最後手機“叮”地響了一聲,屏幕亮起,把他的思緒拉回現實。
陳嘉煦拿起手機看,劃開消息,看到微信裡一個名為“Z”的人,發來一句話:
“台風天站窗邊,不要命了麼?”
他起初沒反應過來,因為這個頭像已經變了,等意識到是誰發的以後,才愣了一下,下意識往窗外看,可外頭一片漆黑,他根本看不到周向西在哪裡,又是怎麼看見他的。
這時,對方又發來一條消息:“别找了,我已經開車走了。”
陳嘉煦:“……”
一時間,他竟想不明白,一個台風天大半夜開車出去的人,有什麼資格說别人站在窗邊就不要命了。
他的手指停留在手機的鍵盤上,一句話都想不出該回複些什麼。
花了很長時間打出“知道了”三個字,手機又震了一下,彈出“Z”發來的第三條消息,是一條三秒鐘的語音。
他做足了心理建設,才點開那條語音。
手機裡傳來周向西的聲音,低沉,冷漠,還帶了點疲憊的沙啞。
他說:“回去的機票發給我,到時我送你。”
“……”
很快又補來一句語音:“爺爺叫我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