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善。）

接觸到繪本時，隻有我能聽見的、像是幻聽般的呓語又響起了。

手中的繪本就是聲音源頭。因為拿在手裡所以能夠更清楚地感受到，聲音的缥缈和若有似無并不是令人遐想的神秘感，而是類似于信号不良一般的斷斷續續。

（小善。小善。小善。）

她一遍又一遍輕聲呼喚，像是隔着一條湍流的河水想要傳達什麼，我聽見自己的名字被水流分割成破碎的音節，漂浮着，掙紮着，想要靠近卻又無法真正觸及。

記憶似乎真的随之開始動搖了……朦胧的畫面掙紮着，想要突破某種屏障從腦海深處上浮，隻兩股彼此對抗的力量沖擊着——我的手被抓住了。

是媽媽。

即将襲來的天旋地轉如退潮般漸漸消散，那個聲音消失了，我才發現自己捧着繪本的手在顫抖。

媽媽滿眼緊張，伸手撫住了我的臉頰：“小善？怎麼了嗎？”

“沒有……”我不知道該怎麼描述，隻能勉強自己露出笑容：“我很開心。”

哥哥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是不是想起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我被媽媽拉着手在床邊坐下，在窗玻璃的倒影上看見了自己蒼白的臉孔，小聲說道：“其實那個時候的事情我已經不怎麼記得清了。”

媽媽把我的腦袋按在自己胸前，擡頭給了哥哥一個眼神：“典明，就算是哥哥也不能随便進女孩子房間喔。”

說什麼呢媽媽，這幾天不都是哥哥在叫我起床吃飯嗎？哥哥一愣，笑着說了句“也是呢”便離開了。

我伏在媽媽胸口撒了一會兒嬌，擡起頭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對不起媽媽，害你和哥哥擔心了，但我是真的很開心……粘這個繪本很花時間吧？”

“為人父母還怕花這一點時間嗎？”媽媽點了一下我的額頭：“其實照顧小善的過程，可比之前照顧典明要有成就感多了。”

“嗯——？”

這話可不興讓哥哥聽見！怪不得要支開他。

媽媽對我眨了眨眼睛：“小善剛來家裡的時候隻有這麼高呢。”

比劃了一下，大概是書桌左右的高度。我難為情地又把腦袋埋回媽媽懷裡，嘟嘟囔囔了一句畢竟那時候隻有幾歲嘛。

“那個時候的小善做什麼都小心翼翼的，很害怕麻煩到我們，在浴室摔倒掉眼淚了都不敢哭出聲。我當時很害怕你會像典明一樣，自己的事都瞞着不讓我們知道。”

想到自己小時候蠢蠢的樣子，我不免也有些臉紅：“但媽媽還是有發現……”

“畢竟咚的那麼大一聲，你連膝蓋都摔青了。”媽媽歎了口氣，語氣緊接着帶上笑意，“一開始我進浴室來抱你，小善還擔心弄濕我的衣服。可是把你抱在懷裡，你緊緊地抓着我的衣擺，我當時就意識到——這個孩子很需要我，然後就不擔心了。”

除去剛到家裡的幾天，後來的日子裡，我都沒有再害怕可能會被送回孤兒院。

“後來，你突然跑過來抱了我一下。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真的願意成為我們的孩子了。”

媽媽笑着回憶，食指輕輕點在我鼻尖：“從那天開始，小善變得特别粘人。從前拉着我的衣角不敢叫媽媽，後來整天媽媽媽媽的喊個不停。”

我幹脆把臉埋在媽媽懷裡，破罐破摔道：“人家就是媽寶女！”

待在媽媽懷裡，感覺整個世界都沒什麼好害怕了，我一鼓作氣地翻開繪本。

封面被膠帶粘得亂七八糟，但還能依稀分辨出一位穿着白色長裙的女性站在花叢中的模樣……等一下。

在我的記憶中，繪本的名字一直是《安全角落》，可手上的繪本卻叫做《白魔女與花》。

那些透明膠帶在光線下閃着微弱的光澤，像是某種神秘的紋路。

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白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