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方才的所作所為,尤錦一的臉上不禁一熱,她低下頭,揪着衣裙不知所措。
方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蕭乾元隻手拽住她的衣襟,失去支撐的尤錦一在尖叫聲脫口而出之前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落地之後,尤錦一腳下不穩虛浮的趔趄了兩下。
蕭乾元看在眼中,不為所動。
若是前世,她必定與他争吵一番,不歡而散。
如今想起死前他哭紅了的雙眼,她竟說不出半個字來。
“尤小姐衣衫已濕,還是早些回府,莫要在這裡丢人現眼。”
話還是一如既往的難聽,隻見他背過身擡腳要走。
另一側卻傳來蕭羿清急切的聲音,下一秒他的外衫披在她的身上:“錦兒,你沒事吧?”
本來要走的人在聽到那聲“錦兒”的時候愣住。
他雖然沒有轉過身,尤錦一卻知曉他臉上的厭惡。
她環上蕭羿清的胳膊,抿着唇,像隻受了委屈的小貓:“羿清哥哥,方才喝了公主賞的酒,便有些難受,出來走走。不小心跌倒在水中,大殿下不相助也就罷了,竟還派人捉弄于我。”
說着眼神落在秦起的身上,秦起氣的咬牙切齒,腮幫子都要咬破了。
這一幕恰好落在蕭羿清的眼中,他看着不遠處的蕭乾元,忍不住歎氣:“錦兒終歸是個女子,兄長也總該讓着些。”
蕭乾元緩緩轉過身來,淡漠的目光掃過她的臉頰,尤錦一不敢直視,隻得看向他處。
蕭羿清自然理解為蕭乾元确實欺負了她,他輕輕拭去她額前的水滴,安撫道:“衣衫已經濕了,不妨尋個偏殿換身衣裳再離開。”
她自然不會答應這種包藏禍心的要求,剛要開口拒絕,便聽到沉默已久的蕭乾元出了聲。
“她若還有一點點女子的廉恥之心,此刻便不會在這裡過多停留。”
這話着實傷人,若是以前,她定然要惱上半天。
蕭羿清将她護在身後,對于蕭乾元的話語,他表現出不滿:“兄長此言未免太過……”
“怎麼?敢做不敢當了?”
尤錦一從蕭羿清的身側望去,蕭乾元眼中雖有怒火,怒火之下隐藏着不可見的擔憂,她心中一暖,卻不露表面。
隻是,聯想到方才發生的事情,這話聽起來倒像是另有所指。
她拽了拽蕭羿清的衣袖,眉眼間盡顯疲憊:“羿清哥哥,我想要回去了。”
“可你的衣裳……”
“無妨,隻是沾了些雨水,不礙事的。更何況天氣晴朗溫度适宜,待回到府中再更衣也不遲。”
她的一席話無法讓人拒絕,而蕭羿清似乎又不肯放過這個機會,他的視線飄向遠處,好像是在尋什麼人:“可是……”
“難不成羿清哥哥還在等什麼人?”善解人意的尤錦一露出為難的神色:“若羿清哥哥有事要忙,那不妨就讓……”她轉頭看向立于不遠處的蕭乾元,露出一絲别有深意的笑容:“乾元哥哥送我如何?”
眼前的兩人皆是一愣。
蕭乾元眉頭微皺,看不懂她故作姿态到底是何意。
蕭羿清面色緊張,急忙拉過她的手:“天大的事也抵不過錦兒重要,我這就送你回府。”
“小姐,你跑去……”提着一堆東西的銀钿這才現身,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噤了聲。
安全出了何府,坐上馬車,心中的石頭才放下來。
“兄長方才都同你說了什麼?”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忽然讓她有些厭倦,前世她究竟蠢笨到什麼地步,連他拙劣的演技都未看清。
“他能同我說什麼?你也知道他向來都不待見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哪裡得罪他了,讓他如此讨厭我。”
在她的記憶中,蕭乾元待她一貫刻薄,前世她也想過原因,可一想到他的脾氣性格,也就不覺的奇怪了。
如今再想來,這其中必有緣由,目光落在身旁的蕭羿清身上,嘴角微微彎起一個弧度:“羿清哥哥,莫不是你知道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蕭羿清一怔,顯然沒想到她會問出這個問題,支支吾吾了半天:“我的什麼事你不知道?我也隻是好奇你方才對兄長的态度,以為是他同你說了什麼,你才有所改變。”
忍下心中的厭惡,将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我的爹娘兄長皆已不在人世,我自然也不能像以前那樣為所欲為了,更何況他還是皇子,若我真的惹惱了他,他要殺我也未可知。”
“他不會。”蕭羿清的笃定讓她困惑,她忽閃着眼睫,似要向他尋一個答案。
“我是說兄長此人雖對你有些偏見,但他為人正直,斷不會殺你。”
尤錦一恍然大悟般的點點頭:“但願如此吧。”
被雨水打濕的青石闆路上積了一層薄水,泛着幽冷的青光,馬車碾過便發出“咕唧咕唧”的吞咽聲。
路上行人得見黑金色的馬車,紛紛避讓,畢竟天子腳下,乘坐這種馬車的不是皇親國戚就是達官貴人,避讓總不會有錯。
到達尤府,蕭羿清先行下了馬車,伸手想要攙扶她下來,扭頭卻見楚竹已經将其攙扶下來。
以往他們出行遊玩回來,她總要留他在府中小坐,這一次她轉頭看了看街上過往的行人,面色不郁。
“羿清哥哥,府中……”
她什麼意思,蕭羿清瞬間了然。
“正好我還有事,就不打擾錦兒休息了,你且速去換下衣裳,莫着涼。”
尤錦一點點頭,似有萬般不舍:“那羿清哥哥也且去忙吧。”
“我瞧着你進去了再走。”
兩個人如同戀戀不舍的夫妻,門口站了許久,才以她先回府而告終。
朱紅色的大門關閉的那一瞬間,蕭羿清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身旁的護衛詢問:“殿下,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他面向尤府将手背到身後,冷冷的吐出了兩個字:“何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