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呼吸萦繞于耳邊,同受到驚吓的心跳聲融合。日光斜斜映照下來,他的影子正好将她籠罩,像是無聲的宣告。
“你還好嗎?”蕭羿清的聲音微微發顫,連吐息都亂了節奏。
“嗯,我沒事。”尤錦一站直身子,欲退出蕭羿清的懷抱。
然而後腰上的手稍稍用力,迫使她與蕭羿清更貼近了幾分,隔着薄紗衣料,掌心溫度燙的驚人。
恐慌油然而生,指尖無意識的顫抖:“羿,羿清哥哥,你先放開我。”
“錦兒,”蕭羿清低沉的聲音,裹着幾分沙啞,“别動。”嗓音中像藏了暗湧流動的潮水,像是隔着霧水,卻能讓人清晰的感知到其中的熱度。
身體驟然緊繃的尤錦一愣是不敢動,周身被炙熱的溫度包圍,她卻如墜寒冰煉獄。
前世,蕭羿清将她送給何雲軍前,可沒動過歪心思。
這驟然的轉變讓尤錦一措手不及,她心思婉轉,卻又不得不先将眼前的人安撫下來:“羿清哥哥,你怎麼了?”
過了片刻,她頭頂傳來一陣溫熱的笑意,聲音中夾雜着些許無奈:“無妨,隻是想到以後有些情難自抑,沒吓到你吧?”
禁锢在腰上的手失了力氣,得到自由的尤錦一暗暗松了一口氣,她指尖捏住蕭羿清的袍角:“羿清哥哥莫要這樣了。”
隻當是吓到她的蕭羿清微微歎氣,溫熱的手撫上她的臉頰,輕輕摩挲:“不會了。”
“去吧,就繡那幅鴛鴦戲水,等你繡好了,我來娶你。”
一字一句輕飄飄落下,卻沉甸甸地壓在她耳畔,連呼吸都跟着一滞。
尤錦一呆愣着望着眼前的蕭羿清,心中的難過大過心中的動容。是她曾經心心念想的事,是一心想要嫁于意中人所幻想的一幕,竟可笑般的發生了。
她微微颔首,聲音染上一絲情緒:“那我去了,隻待羿清哥哥來娶我。”
轉身,眸光中的動容轉瞬即逝,無論他來迎娶,等待他的都隻會是一柄插入他心中的長劍。
溫熱的風拂過臉頰,也未能拂去深藏眼底的寒意。
随風搖曳的山茶樹,她還會紅着臉問他的意見,頗有無限好風光的樣子。
可是,他們二人都知道,其中暗藏的腌臜事。
不同于外面,偏殿中冰鑒冒着絲絲寒氣,季瑤仍專注着繡架上的一針一線。
踏入殿中的尤錦一理了下自己的裙衫,面不改色的坐回繡架前:“季小姐,我們從哪裡開始?”
修長的手指上挽着幾股繡線,季瑤稍稍側頭,目光落在尤錦一身上,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我瞧着我不是奉命來為娘娘繡《清靜經》的,倒倒更像是教你而來。”
季瑤是聰明人,經過方才院中淺淺傳來的幾個字,便已猜到前因後果。
尤錦一眼中應對的神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坦誠。
她眸光清亮如水,不閃不避的迎上季瑤的視線,眉間舒展,不摻半分虛與委蛇:“要同你學雙面繡确實是我提出,因我一己之私擾你清淨,你若不願,我可向貴妃娘娘禀明。”
尤錦一的話将将落下,季瑤清淺的笑聲傳入耳中:“我很樂意。”
向來懂得隐藏情緒的季瑤難得展露笑顔,眼眸中閃着琉璃一般的光:“我母親當年一幅雙面繡引殺身之禍,父親便不許我再繡雙面繡,更不許我在貴人面前提及。”
“是你讓我有機會拿起針線,完成母親的心願。”季瑤聲聲如泣,讓隻說了一半真話的尤錦一有些愧疚。
她不能冒險,不能将自己的命運再次交到别人手中。
短暫的談話讓她們二人更加親近,一切确實向尤錦一所期待的方向發展,季瑤對她的喜歡更甚,教的也極其認真。
夜色朦胧,季瑤在尤府用過晚膳之後才準備打道回府。
深夜寂靜,月光被厚重的雲層吞噬,隻餘下幾縷慘淡的微光,勉強勾勒出影子的輪廓。
樹影在風中張牙舞爪,扭曲成鬼魅般的形狀,仿佛潛伏着無數蠢蠢欲動的魑魅魍魉。
馬車的燈籠忽明忽暗,投出的光影在地上搖曳不定,遠處幾縷辨不清的黑影,似人非人,詭異的立于暗處。
“季瑤,明日還是我前去府中學習吧,你也不必來回跑。”
季瑤面帶春風立于馬車前:“不論是我來你處,還是你去我處,總要有一人來回奔波。”
尤錦一伸手指向楚竹,甚是自信:“我有楚竹,自然不怕。”
季瑤低頭淺笑,拗不過她,隻好應下:“那便依你。”
金鈴在夜風中響起,車輪碾過青石闆路發出吱呀聲,漸漸隐在黑暗中。
尤錦一隻給了楚竹一個眼神,片刻間,黑夜将楚竹吞沒。
她望着雲層縫隙中透出的那縷淺淡的月光,暗想,在那一日到來之前,季瑤決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