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熱的天幕上不見一朵雲彩,太陽如燒紅的銅鏡高懸,灼的人睜不開眼。
人還未動,粘稠感便附于身體表面,愈演愈烈。
一大早,尤錦一便囑托銀钿将偏殿收拾出來,安置了兩張繡架。雖然她不是真心求學,但她是真心要救她。
算着時辰差不多,她前去府前等候,直到一輛青緞圍子的馬車駛入長街,她緊繃的心緒才得到緩解。
馬車穩穩停在府前,攙着婢女的手下了馬車的季瑤在瞧見尤錦一時,怔愣片刻,似是沒想到她能親自迎她入府。
何燕初先前提議繡兩幅?清淨經?,是以,她們也不便同入宮一起刺繡。加之慧賢貴妃喜靜,允準她們不必入宮。
烈日當頭,等了一刻鐘的尤錦一額頭上已經浮現細微汗珠,季瑤看在眼中:“我既答應回來,必不會失言。”
尤錦一側身将季瑤迎入府中:“季小姐是尤府的客人,我自當親自迎你入府。”
她們面上的寒暄在繡架前結束,季瑤盯着全新未動的繡架,帶着疑惑瞧了瞧尤錦一,忽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她本可以一個人更快更好的完成《清靜經》的繡品,現在要還要帶着根本不會雙面繡的尤錦一,前提是要把人教會。
尤錦一臉上漾着絲毫不尴尬的笑意,靜靜等待着開始。
季瑤神色淡定,她坐于繡架前開始講解雙面繡的基本功法。
好在對于刺繡技藝,尤錦一有多年的功底,所以上手很快。可饒是如此,在聽了半日之後,還是有些頭痛。
季瑤講的認真,沒有一點藏着掖着的感覺,她也不好打斷,一直到銀钿跑來,輕聲道了一句:“二殿下來了。”
尤錦一這才想起,蕭羿清昨日又遞了帖子。
反觀季瑤,聽到二殿下來,她毫無反應,專心理着繡線。
蕭羿清并無什麼大事,隻是尋些借口,來瞧瞧她罷了。他願意演戲,她也樂得奉陪。
“羿清哥哥。”少女如同展翅飛翔的蝴蝶,頃刻間撲進蕭羿清的懷中。
外人眼中看來,是一對即将嫁娶的小情侶。
蕭羿清寵溺的撫上她的發梢:“聽母妃說你已經開始向季瑤學習雙面繡,所以來瞧瞧你學的如何了。”
尤錦一松開攀在蕭羿清腰間的手,自然的從他懷中退出,小臉幾乎皺成一團:“羿清哥哥,我可能太過高估自己,這些年所學在此此刻受到了沖擊。”
“才剛開始,就已經想要放棄了?”蕭羿清食指輕輕劃過尤錦一的鼻尖,他清了清嗓子,卻掩不住語氣裡那點柔和的無奈。
“哪有。”尤錦一朱唇一抿,粉腮微鼓,像隻偷藏松果的小松鼠,故意将臉别過去不瞧人。
同時擡手擋住眼前作亂的手,還未收回便已被蕭羿清緊緊握在手中。
“錦兒,”喉結無聲地滾動了一下,薄唇抿成一條線,呼吸都放得極輕,仿佛怕驚散了這一刻的光景,“我們一定會得償所願。”
他的起誓來的有些倉促,尤錦一壓下心底的那絲詭異,垂首頗為害羞的點點頭。
尤錦一察覺到自己的手被蕭羿清握的更緊了些,甚至有被拉向他懷中的趨勢。
“哦,對了。”尤錦一趁機收回自己的手,裝作剛想起來的樣子,“羿清哥哥,你等我一下,我有樣東西要給你看。”
不等蕭羿清作答,她轉身離開。踏進繡樓的那一刻,唇畔的笑意如潮水般褪去,頃刻間隻餘下一片冷寂。她随手翻找,尋出幾張為了應對他而畫下的繡樣,眸光變得銳利。
将那幾張繡樣握在手中,尤錦一緩緩呼吸,讓自己重新染上喜悅的心緒。
“羿清哥哥,你且瞧瞧,喜歡哪一幅?”像出籠的小鳥,聲音中暗藏着回巢的歡喜。
立于山茶樹下的蕭羿清看着奔向自己的女子,方才平複下來的心緒陡然亂了。他接過尤錦一手中的繡樣,仔細查看。
幾幅繡樣皆是紅蓋頭的繡樣。
其一,正面是富貴牡丹,反面是和合二仙。
其二,正面是龍鳳呈祥,反面是鴛鴦戲水。
其三,正面是祥雲如意,反面是彩蝶雙飛。
蕭羿清看的專注,并未察覺到尤錦一探尋的眼神。指尖觸碰上鴛鴦戲水的水波紋,一圈圈漾開,漾進他的心中。
“原來羿清哥哥喜歡這個。”尤錦一将他手中的繡樣生生奪了去,她眉梢間湧上一抹嫣紅,“羿清哥哥怎知我最喜歡這個。”
她微微側身,有意避開蕭羿清直視的眼眸。
這忽而側身躲避視線的舉動,導緻發間朱钗卻出賣心事似的晃個不停,在頸側投下細碎的光斑。
蕭羿清看在眼中,嘴角噙着三分笑,目光卻灼灼似火,将她那點羞赧盡數收入眼底。
“怎麼不讓人瞧?”嗓音低啞,裹着幾分戲谑,偏又溫柔的不像話。忽而傾身,貼近了幾分。
因他的突然靠近,尤錦一心中的弦突然繃緊,身體先于腦海做出躲閃的反應。又因避閃不及直直向後倒去,她下意識伸出的手轉瞬被蕭羿清握住,腰上感受到一股力量阻止了她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