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進喜自小入宮,年歲尚小,所以身形瘦小仿若女子。加上在禦前伺候,是以膚色如女子一般,瑩白中透着一抹冷光。
旁聽的百姓中,獨有婦女不适的挪開視線,旁的人皆仔細打量着趙進喜膚白如玉的脊背。
明明是炎炎夏日,旁人曬得滿臉通紅,趙進喜卻如置身寒冬臘月,身體微微顫抖。
他雪白的肌膚上并無痕迹,細瞧之下,唯有腰部有兩抹嫣紅,似被重物所擊。結合方才他說的那番話,王充自身後握住他腰的畫面映入衆人腦海,引得衆人反胃。
王充眼尖,自是瞧見了趙進喜腰上的痕迹:“那定是為了誣陷我,他自己傷的,根本不可能是被我所傷。”
瘦弱的趙進喜倔強的站着,頗有不為強權折辱的骨節:“當時害怕,我反抗來着,他喚着季小姐的名字,說什麼我越反抗他越喜歡之類的話,還聲稱讓我乖乖的,否則他就将發生的事都說出去。”
趙進喜聲音雖小,卻字字如刃,像在胸膛深處發出,帶着不容忽視的分量。
“請女包青大人嚴查呢!”
旁聽的百姓中終于有人沉不住氣,哭出聲來,那名婦人意欲上前,卻被執金吾擋住。那婦人激動不已,在原地跪下,高聲呼喊:“我唯一的女兒,便是被采花賊所害,腰上也是有着明顯的紅痕,求大人為小女主持公道……”
婦人的話尚未說完,身後一名男子已經上來拉扯住她,講話聲音極輕,卻已經能聽得出來,罵罵咧咧指責婦人沖動:“你瘋了!薔兒已經去了,難不成你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被采花賊給……”
男子說了一半,似是想到什麼無法說出口。
旁聽的百姓紛紛下跪,高呼女包青,驚得枝丫的鳥兒振翅高飛,在空中留下幾聲鳥鳴。
“你們,你們都要誣陷我,”王充轉而爬向林慶良,“廷尉大人,您可要為我做主呢,一個腰上有紅痕的人怎麼就斷定是我所為,我不服!”
“我說過,這便是證據。”尤錦一不慌不忙的指了指方才讓王充手變成藍色的水盆。
王充尚抱着林慶良的雙腿,聽得尤錦一的話,茫然的轉頭看向那盆水。
“當夜你潛入季瑤閨房,房中香氣氤氲,加之你跌倒不慎打翻木桶,定然認為季瑤是在沐浴。”
尤錦一立于公案桌前,自王充的角度看過去,那塊“明鏡高懸”的匾額在她的正上方,心中不由得戰栗。
“黑暗中,你瞧見一抹身影,不疑有他,連手都未來得及擦拭,便抱了上去。”尤錦一微微傾身,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既像獵人心上掌中掙紮的獵物,又像貓兒戲耍垂死的老鼠。
在尤錦一的示意下,楚竹當即将一抹錦帕浸濕後交由趙進喜。趙進喜接過用來擦拭腰上的紅痕,不過片刻,紅痕處慢慢顯現出一雙藍色的掌印。
确實如趙進喜所言,那人自身後握住他的腰。
得見這一幕,王充倒似不能接受,大聲嚷嚷起來:“即便他腰上有掌印,怎麼能确定是我的,你們既然能弄這水來陷害我,自然也能在他的腰上動手腳。”
尤錦一早就料到他會如此說,沒有急于解釋,而是看向一旁沉默不語的林慶良:“廷尉大人如何看?”
林慶良不語,臉上也沒有了以往虛假的神情,他靜靜的瞧着王充,似是在做一個決斷。
“誠如他所言,既然能以此斷定他到達過季瑤的閨房,可無法斷定趙進喜腰上的掌印是他的。”
看來林慶良還是打算放手一搏,她擡手請林慶良上前。林慶良不解,還是擡腳上前幾步,站在趙進喜的旁邊。
尤錦一指了指趙進喜腰上的指痕:“聽聞大人可看清了這細紋?”
細瞧之下,指痕之上确有不少細密的紋路。
“隻需要将王充的掌印拓印下來,細細對比,自然知曉是不是他。”
林慶良擡手看向自己的掌心,好似辨認上面的紋路是否一緻。
“廷尉大人且放心,掌心的紋路我已經核對過數人,皆不一樣,眼下就看王充了。”
許是見事無轉機,王充暗罵一聲,用盡全力掙脫禁锢,起身飛躍出去。
旁聽的百姓四處逃散,生怕被王充盯上,屆時生死難料。
前世便因為采花賊輕功了得而一直未能抓獲,今生若不是知曉前世之事,恐怕她也不能将他抓捕歸案。
尤錦一心中萬分着急:“楚竹。”
楚竹得令,帶領着女官便去圍堵。
林慶良眉頭緊蹙,一副火燒眉毛的模樣,可眼底卻靜的像結了冰的湖面。幾步踱到她面前,急切的指揮執金吾:“還不快将犯人抓捕歸案?!”
執金吾得令也圍堵上去,硬生生的在楚竹等人身邊開出一道口子。
尤錦一咬牙看了看林慶良,若是有他放水,那王充抓不抓得住還在兩說。
楚竹手中長劍出鞘,淩厲的劍鋒劃開炎熱的日光,直指王充。卻被一名要刺向王充的執金吾擋開,王充輕巧的避開那名執金吾的攻擊。
楚竹再三攻擊,盡數因為執金吾的插手落敗。
眼瞧着那王充一躍而起,越上屋檐,檐角的金鈴發出雜亂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