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清哥哥,你放心,我會收斂自己的脾氣,絕對不同大殿下起争執。”尤錦一歪着頭,眸光盈盈地望着他,唇角含着溫軟的弧度,“好啦~”尾音拖的綿長,帶着幾分輕柔的嬌嗔,指尖卻悄悄勾住他的袖口,晃了晃,“你若再皺眉,可要變成小老頭了。”
日光透過窗幔,在她睫毛下投落細碎的影子,随着眨眼的動作輕輕顫動。
箫羿清擡手輕點她的鼻尖,深深歎了口氣,眉間的冷意像是被春風拂過的薄冰,一點點化開。眼底的無奈幾乎要溢出來,卻又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縱容:“我若成了小老頭,那你就是小老太了。”
尤錦一佯裝生氣,偏頭故意不看他。
“我就算成了小老太,也是貌美如花的小老太。”
一陣熱浪掀起簾幔,箫羿清爽朗的笑聲傳了出去:“是是是,你是全天下最美的小老太。”
“現在還不是……”
窗幔随風揚起,一道身影策馬自馬車前掠過。
馬背上的人眸色一深,深深的剜了她一眼,手中的缰繩無意識的收緊,駿馬吃痛揚起前蹄,濺起的塵土撲在車轅上。
蕭乾元之所以是這個态度,定然是已經知曉皇帝的旨意。
待馬蹄聲遠去,熱浪才漸漸停歇,重歸平靜,窗幔複又遮住外面景色。
方才的一幕,箫羿清看在眼中,臉上這才浮上一絲喜悅:“兄長此人慣會冷臉,隻要你不招惹他,顧及着我,他也會照佛你一二的。”
“嗯。”尤錦一低下頭,靠在箫羿清的胸前,将自己真正的神思藏起來,“羿清哥哥,隻是此去要分别幾日,你要顧好自己。”
箫羿清寬厚的掌心覆上她的發絲,呼吸略微沉重:“錦兒,等你回來,我便請父皇賜婚,我們成婚好不好?”
尤錦一心中一緊,像被重物狠狠擊中,指尖深深嵌在掌心處,是要成婚,還是要将她送給何雲軍?
“但憑羿清哥哥做主。”壓下隐藏許久的怒氣,聲音清潤中帶着一絲甜暖,似三月微風拂過新柳,輕柔得讓人心頭一軟。
摟住她肩膀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若不是知曉結局,眼前的一幕該是多麼和美。
風雲湧動,厚重的雲層擋住熾熱的日光,奉京城陷入一片陰影中,帶來片刻清涼。
陰影與夜幕相接,直到月至中天,尤錦一無心練劍,卻還是習慣性的來到演武場。
直到那張熟悉的面具出現,愣神的她才像魂魄剛剛回體。
見她驚訝的神情,孤魈随之一愣,指了指腰側的長劍。
“我以為今夜你不會來了。”月光柔和的落在她臉上,襯得她小巧的臉晶瑩剔透。
尤錦一轉頭看向孤魈的時候,目光一瞬間凝滞,熟悉的面具上左臉頰紋路整潔,根本沒有先前被她劍簪劃過的痕迹。
她掩下心中的激動,伸出自己的右手做出要東西的舉動:“嗯,拿來吧。”
孤魈怔住,遲遲沒有反應。
尤錦一進一步索要時,孤魈才攤開自己的雙手讓她查看,并且連連擺手,示意自己未帶。
“你明明都同我講過話的,為什麼後來又不說話?是因為覺得嗓音難聽不想說,還是單純的不想同我講話?”
面具下的雙眼微微閃躲,抽出長劍,挽起劍花在地上留下一連串的字:既然今日不想練劍,那麼我便走了。
孤魈回頭看她的反應,确定她看到之後,收起佩劍就要離開。
尤錦一瞧着地上的字迹,好像在哪裡見過。
孤魈順着她的視線,看着地上自己留下的字迹,露出一絲慌亂,手中的劍輕輕一揮,地上的字迹頓時消散在劍鋒下。
尤錦一直視着面具下的那雙眼,想從中瞧出些什麼。
做完這一切,孤魈一躍而上,立于檐角之上,檐下金鈴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等等,”尤錦一喚住他,“明日我要去清河郡查案子,怕是有段時日不能回來。你能不能在這段期間,護尤府平安。”
孤魈隻身立于月色下,一動未動。
“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
長劍淩厲,激的檐角下金鈴作響,打斷了她的話。
她看到檐角上的孤魈點了點頭,尤錦一雙眸濕潤,聲音帶着清晰可聞的顫音:“謝謝。”
孤魈未動,風揚起他的衣擺,墨色如綢。
像地獄歸來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