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春陽院内外人聲鼎沸,鬧騰勁兒和陶嘉月那群鳥兒簡直勢均力敵。
“三年一次選拔,這新三年的三月客都新鮮出爐了,時間如流水,哇啦哇啦地流啊。”
“我是來看所謂雙醉之子的,但願别真如傳聞那般是個鼠輩!”
“能做三月客的還能是鼠輩?那春陽院幹脆改名叫肉頭幫得了,跟江湖上惡貫滿盈的叫什麼往生十方幫那幫合并算了……别嘴張開就噴瞎壞春陽院名聲!”
“院長該出關了吧?再不出關我就隻能打幌子地記他叫孔君子喽?”
“院長孔寒倉,字仲宣。”
“思來想去,老娘還是想擇一良婿!”
……
“等會和另一批三月客見面時憋着點笑,别随便亂笑,聽到沒有!”錢勤整裝立于隊伍之前,轉身看了眼,腹語道:“來了!”
他話一落,身後的方漫關“哇”地一聲就噴出鹫鳴般的笑聲:“哈哈哈哈——”
“嘭”地一聲柳狂華曲指給了他一“鐵錠子”,“别他娘的亂笑。”她義正詞嚴地責備完,偏頭就見遠處稀稀拉拉走近幾個人,視線搭在他們臉上身上時,她啪一合掌狂笑出聲:“我哈哈哈……”
狂花氏獨門絕技之“一笑牽百笑”——片秒功夫都沒有,想笑的不想笑的嘴皮間都噗嗤出一聲“哈哈”,連錢勤都跟着眼皮嘴皮齊哆嗦,憋得“内髒受損”。
被寬厚濃烈笑聲隆重歡迎的幾位三月客:“……”
其實他們的形象也沒什麼可笑的,隻是不像個正派角色——從頭至尾寥寥七人,連長相最清秀那人都滿臉紅腫、刀痕橫斜,龜速挪動那人甚至用咯吱窩拄着長截木棍、翹着那雙明顯曲形的腿……視野之内,無一正常之身。
一眼腫得眼睛隻餘一條縫的“獨眼男子”高高出聲:“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滿身傷,男人的獎章!”
他旁邊的獨腿俠身殘志堅地發出氣勢如虹的笑聲:“噗哈哈哈……”
看兩眼便覺察出濃厚的江湖鼠狼氣息的“武鬥組”三月客:“……”
仿若私塾放課後閑逛至此的“探案組”三月客:“……”
相視無言,空氣發酵出醋溜般的澀勁兒。
錢勤慈眉善目地轉過身與他所帶的這組“文人三月客”說道:“是這樣的,為延續武脈,今年的武鬥嚴格執行‘點到為止’,同時生死狀‘保傷不保死’……挂些傷無可避免,大家也莫要過多侃笑,君子風度些啊!”
“武人三月客”集體昂起高傲而臃腫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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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長孔寒倉于巳時一刻露面了兩息,那片秒時間的出場,似乎僅僅是為了證明他這三年外出遊山走川沒把自己給弄丢弄殘弄廢,他慈祥地一笑:“諸位自便,我便先行離開了。”
慈祥完就頭也不回沒有半分留戀地利落轉身、闊步離開!
底下唏噓一片,叽叽喳喳地大概是些:
“還沒說就離開了?”“啊?”“孔院生怎生憔悴了不少?”“江湖暢快到院長都不心系春陽院了嗎?”“要不直接改名純陽院算了?”“或者改成那什麼比武招親的擂場,蠻有氣場的!”……
不知道聽到哪句,走得快沒影的孔寒倉蓦地停住腳步,他轉身站到樹下陰影裡,平靜無波的目光将人群一一掃過。
而正巧此時錢勤帶着衆三月客齊齊走上場——于是衆人對春陽院的改造計劃暫時擱置,都不約而同地“呼呼”望向那群有人樣但不全有人樣的三月客們。
一眼沒望到院長,錢勤習以為常地說道:“鑒于院長走得風馳電掣,陽春令便由我交予諸位吧。”
陽春令正面刻字、反面則刻印,由銅鎏金所鑄造,紋飾精細金光閃爍。
柳狂華于最邊緣處發出驚歎:“诶喲,這令牌還挺漂亮!”
于是齊排的幾個頭齊刷刷地偏過去,望着她高舉于空的那塊華麗而氣派的令牌,頓時雙眼放光。
顧自逸靠尾而站,随便掃了眼陽春令後,低眸看了眼自己腰側。
今日便要下春陽山,他簡單收拾完行裝後便将之前取下的玉佩令牌都重新别于腰間,眼下看着倒有些擁擠——他沉默兩息,擡頭不動聲色地将腰側玉牌與金牌取下,不太引人注意地塞進袖子裡。
而後若無其事地等待他的“陽春令”。
“我倒是稀奇了,哪位是雙醉之子呢?”
“記他叫顧雲衣就行,愛穿白衣——掃過去五顔六色的黑不溜秋裡就他一抹白,還不夠清晰?”
“這不看不打緊,一看給我看得眼都紅了:他手上那枚玉戒,怪名貴吧?”
“你再看看他拿的那柄劍呢!實際上他那件雲衣也不太平凡!哈哈看到他手上那截紅綢沒?據說可抵萬金呢……”
“……突然發現他怕鬼是應該的,我若是餓鬼,望着他都忍不住不吓死他!”
“我聽說他這次在那什麼淮山上還真撞見鬼了,和他同住的被鬼啄了,他還能跟鬼交流——聽說鬼就是被他勾走的……真他娘的邪門啊。”
“瞎扯,你聽的消息都馊了吧!明明那鬼是隻醜鳥,叽叽喳喳的……”
“呀!剛院長飛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