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裡所附信息也就那些,時間地點什麼的,邀顧自逸五日後于珠玉堂參加乙子年飛英會,字裡行間透着股“不參加則不入武林”的氣息,并不友好,但……也談不上多麼不友好。
遊蕩于正常人稍感不适與不安的邊緣。
“這是方才店家交于我的,聽他說送帖的也就普通一小年輕,下半身兩條筷子跑得飛快,隻說了句轉交顧自逸顧公子便跑走了,沒有其他什麼交代。”冰桃說道,“按理說我找的人明天答應才去趟珠玉堂……這邀請還自己長腿兒跑來了,小少爺,不會有詐吧?”
顧自逸慢條斯理地嚼完口中的糯糍,搖了搖頭,“不知道。”
“那我再派人去打聽打聽,”冰桃皺了下眉,不太暢快地抄起帖子,正要往外走,就感覺手被拽着似的一股重力扒自己手上,他猛回頭,不悅地:“?!”
方漫關傻出一抹笑:“我能觀摩觀摩嗎?”
冰桃面無土灰地凝視着他。
“嘶,”方漫關猛打了個寒顫,但還是顫顫巍巍地來了句:“我打小就心向往之……還是第一次看到飛英會的這啥,一眼,就一眼可以嗎?”
半息後,方漫關捧着張挑金請帖如獲至寶地歪頭歪腦,時不時發出“嚯!”地一聲。
身旁的幾人沒眼看他,隻能被迫地看向他手裡灼目的請帖,眼裡滋出明晃晃的烈焰。
“顧小公子不愧是顧小公子,别人東奔西跑不知多少年都不定能求到的東西,居然就這麼随随便便就跑到了手裡……好香啊!武林大俠的氣息……我能不能給顧小公子當牛做馬一輩子換一次跟着進飛英會的機會?”
還沒等顧自逸表态,就聽冰桃冷着張臉嚴詞拒絕:“不能。”
“呃,”方漫關沉痛地撫了撫胸口:“咋個嘞?”
冰桃翻了個幹脆利落極具俠士氣概的白眼:“人寫了:非邀請在内不得入會。”
方漫關喟歎一聲:“哦,這樣啊。”
事實上這封請帖并非捏造之物,冰桃讓人打聽了内裡的消息,說時隔五年,為慶賀飛英會的再度舉行,此次邀請的江湖俠士較之之前堪稱頗多,邀請顧小公子單純是因為三月客的身份和雲衣公子的名号。
不過那畢竟是五日之後的事情,顧自逸沒多在意,中午睡下,一路恣意睡到傍晚他才睜開惺忪的雙眼。
茫然地坐着四望,緩了半天才起身穿鞋,拖着自己簡單洗漱。
“小少爺,要去外面轉轉嗎?”冰桃聽到動靜敲了敲門,在門口說道:“思昭城夜市是極其熱鬧的,吃的玩的都不少,要去的話我先去備車啦?”
顧自逸囫囵應了聲:“好。”
夜幕初垂,華燈已從街頭亮至街尾,星星點點的璀璨彙成長河般的光澤。
秋意漸濃微風寒瑟,顧自逸着身雪白雲衣外套披風,走進長街時輕笑了下:“真挺熱鬧的。”
“思昭城臨河建城盛産花燈,最是夜裡喧嚣。”冰桃手動擴音地道:“小少爺若是看到心儀的漂亮燈,等會可以去隔壁那條水河街點燃放了。”
顧自逸重重地點了下頭:“好。”
他挺直腰杆向長街之尾看下去——五光十色裡,夜幕亮如白晝。
大店之外小攤居多,擁擠着壓榨街巷裡稀少的空地,店主們恨不能把攤車木桌摞出三樓高,挂件也是嚣張地往路中延伸,燈籠花燈還好,一些個玩笑面具面罩往外長長伸出,就透着股濃濃的冒昧勁兒了。
顧自逸瞅着流河裡的祈福燈,沒注意“啪”地撞上一扇面具,痛倒是不痛,但驟然撞見一張鬼臉時,他忙往後縮了兩步:“!!”
冰桃被他吓得一激靈,忙喊道:“小少爺!”
“沒事。”顧自逸木着臉取下面前這張醜陋的面具,單看描出的五官線條是上乘的,但!着色卻全然是墨黑的!
在一衆鬼迷日眼的面具之間,店家可憐的單隻三角眼從縫隙裡冒了出來:“公子看上這張了嗎?”
“沒,”顧自逸按住細繩,正欲挂回去,餘光卻瞥見随意傾靠在攤面木架上正一一打量着各色各式面具的柏安,他忽然心頭一動,改口道:“我要了。”
說完他轉溜着這張面具走開了。
冰桃稀裡糊塗地上前一步随便塞了把銀子給店家:“辛苦辛苦,生意興隆。”
晃悠到街中時,顧自逸興緻顯然沒方才那麼高,低頭挑弄着黑面具,不動聲色地伸手勾了下身旁柏安的手,迅速轉過身來當空一舉。
對得還挺準,柏安的雙眼自面具的孔洞裡露出,神情略顯薄涼——可能是被身後璀亮的光河給暖着些許了吧。
顧自逸微微一愣。
很好看。
“小少爺,你幹嘛呢?”冰桃看着他家少爺舉着張面具發呆,輕輕說道:“對光背光都不好看,黑面具就是最醜的面具,你之前說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