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結實的。”趙蘭辭讪讪說道,回頭看了一眼旁人,和應雪晴一同走的遠了些,确定沒人注意到他們這邊。
應雪晴則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沒有什麼要和我解釋嗎?”
“我冒進了。”趙蘭辭老實承認。
“還有呢?”
“不顧大局,容易輕信他人、考慮不周、置凡人安危于不顧……”
“還有呢?”
“還有?”趙蘭辭這回是真的想不出更深刻的檢讨了,他又回頭看了看遠處殘局,聲線變得更軟和了些,低下頭,臉頰幾乎能蹭到他的胸膛,“我真的知錯了,就饒了我這一遭……”
“騙我,瞞我,還妄圖支開我。”應雪晴的手擡起來,在趙蘭辭脖頸附近流連,趙蘭辭甚至以為他要掐自己脖子,沒想到那隻如玉的手隻是在自己下巴上掠過,兩根手指看起來要捏住他兩頰,把他的下巴狠狠地夾在手裡挑起來,臉頰都會被擰出紅痕。趙蘭辭自己被捆住的那個手腕也随着他的動作被迫舉起,在應雪晴胸前微微推拒,卻也隻是做做樣子。
應雪晴的眼睛淡淡掃過他手上的傷,最終還是放棄了,趙蘭辭感受到捆仙索的力道釋放了些,他不用再像帶了枷鎖一樣行動,隻是還是和應雪晴肩并着肩,像連體嬰一樣分不開。
“不管後續如何,我現在名義上還是你的白羽使君。你卻自顧自地行動,一切都不和我商量。”應雪晴放開了他的臉,隻淺淺地用指腹勾了下颌。
“你一直跟着我?”趙蘭辭無意識地撫摸他碰過的地方,一邊詢問道。
“我故意問那狐妖,想不想去看看栖靈君在做什麼。”應雪晴回答,語氣輕松了不少。
原來如此,紅藥的鼻子是多麼的靈。趙蘭辭默默腹诽。
“不管怎樣,剛才還是要多謝你現身。”趙蘭辭說着,此刻放松下來,回想起剛剛的戰鬥,此刻被忽略的細節一股腦兒地湧上來,他想起差點摧毀了華京的暴風雨,便湧起一陣後怕,他那時也是緊張得忘了禮數,竟直接上手,還真的有用。
他試探着擡起手,半摟着應雪晴的背,虛虛搭在他肩膀上,掌心和衣料尚且隔着一段距離,趙蘭辭都能感受到掌下的軀幹突然緊繃起來,像鳥類微微顫抖的羽翼。他像剛剛那樣把手放上去,輕輕拍了拍,應雪晴輕輕扭頭,似乎想要扭過頭去看着他的手臂,趙蘭辭歪頭觀察他的側臉,比觀察月亮的孩童還要認真。
他轉拍為撫,剛剛緊繃僵硬的軀體在一下一下的撫摸中變得軟化、放松,應雪晴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在趙蘭辭停下的時候,他突然轉過臉去,低聲說:“剛剛那個,你……”
“順順氣,很舒服嗎?”
“……”回答他的是一聲綿長的呼吸。
原來喜歡摸背啊。趙蘭辭心想,順嘴說了出來:“平時是不是沒有人會這樣碰你?”
“……自作多情。”應雪晴仍舊不說話,也不看趙蘭辭,趙蘭辭卻能看見他绯紅的耳朵和眼角。
“是我僭越,我不碰了。”趙蘭辭收回手,露出手腕上捆仙索的金光。
“你!”應雪晴眼睛紅紅的,這還是趙蘭辭第一次看見他輕咬下唇。
天外一定很冷清,連最平凡的安撫都沒有,怪不得有時天氣說變就變,那麼捉摸不透。趙蘭辭又把手放了回去,像摸貓咪、狐狸一樣順毛愛撫,順便五指幫他梳了梳落在背心柔順的長發,玉塵子不正經的時候,偶爾也挺可愛的。
這輩子最後一次見面……
趙蘭辭想起韓思言在鹂聲台和他說過的話。
回去之後,他就全忘了。
趙蘭辭也知道下凡曆練的規矩,要麼是已飛升的神仙動了凡心下來玩一玩,要麼是真的體驗一番世間疾苦,但總之都是要回去,自己又命運難測,說不定以後再見應雪晴,就是未來某一年的言事大會,他遠遠地在雲中瞥一眼雲中仙鶴身側的霞光。
或許是那一刻他的心跳已經蓋過了思考的速度,那遙望的場景太過真實,而他一生裡不仰着頭和人對話的時刻屬實不多,眼下便算一個。
凡人根性裡一種近乎貪婪的情緒要他抓住眼前最後的機會,仰望時脊椎裡深刻的不甘也被扯起來,和心弦的躍動一并催得他臉頰發燙,笨口拙舌,想到自己接下來要說什麼,便連舌頭都要打結,方便在給自己找補的時候吞到肚裡去。
“雪晴公子,”趙蘭辭開口喚他的名字,“你想不想……”
應雪晴正等着他下一句話。
“你想不想試試……你讀過的話本上,寫過的那件事?”
“好。”應雪晴和往常一樣點頭,容色平靜得和趙蘭辭随口說點什麼人間常識一般,趙蘭辭本來都打算好了他說“不必”自己該如何接話,這下傻眼的變成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