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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臨行前一日,早就被放走了的羅熾和羅紅藥卻看着眼前的禮盒發呆。
“小人原本是奉四殿下之命,原本尋了子陽真人,子陽真人再次轉托段無秋段公子,而段公子近期不見客……小人最終才尋到羅姑娘與小羅姑娘所在。”送禮的不是修士也不是道童,白面文靜,倒像是那些凡人宮中之人。
羅熾靠着門框問:“這到底是拐了多少個彎,皇子找到我們要幹什麼呀?”
“四皇子,那不就是林路之?”紅藥緊接着反應過來。
“小羅姑娘消消氣,四皇子吩咐,有一些給二位的薄禮,一方面感念段公子麾下羅姑娘助他成事辛勞,另一方面也要麻煩小羅姑娘,他方才知道羅姑娘與小羅姑娘的關系,有東西想托二位羅姑娘轉交給一位叫栖靈君的公子,小羅姑娘與那位貴客交情匪淺。”
“你拿回去!我才不幫他的忙!”紅藥轉身就要關門,“他是個叛徒,我才不幫他給栖靈君帶東西呢!”
“四殿下知道事已至此,難以辯解,他現在身不由己,隻求小羅姑娘看在一同出遊過的份上,幫他一場。”
“居然連我都謝?”羅熾終是沒按捺住好奇,打開那些禮盒看了一眼,對于人間的皇家來說,不算什麼貴重東西,一些木質玩具,幾盒精美糕點,羅熾能用得上的瘡藥淬火油,還有一個單獨捧出來的小盒子。
羅熾忽然咬了咬下唇,看看女兒,又看了看眼前的東西,腦海中浮現前幾日栖靈君說過的話,她叫住那人:“可否幫我為你家主人回一句,我有個不情之請?”
“娘!”紅藥在身後不滿地咬她衣服後擺。
傳話的人松了一口氣,笑了:“四殿下吩咐了,隻要羅姑娘肯答應幫他這一次,任何要求小人都能應承,殿下原話為:自己已别無所求。”
趙蘭辭一時摸不清兩隻狐妖将來的打算,紅藥雖是沒心沒肺的,多年不見娘親又怎麼可能真正肆意灑脫,這也是她自己的選擇,趙蘭辭不願用自己的經驗去勸導别人,他能做的也僅僅是努力回憶當年所學為數不多的符修知識,給她畫了幾個保佑健康的符,讓她帶着。
這段時間應雪晴與他形影不離,他一時之間也沒空去查探那本薄冊,眼看神職即将不保,他多希望能有個什麼東西能指點前路,十文錢的佛跳牆也比餓肚子好,可他現在做什麼應雪晴都了如指掌,萬一他看見那本子上的話,再發一次火,趙蘭辭可真不知要怎麼辦。
恰恰就在應雪晴即将抽出他的尾羽之時,趙蘭辭看見紅藥突然回來了,在回廊後面探頭探腦的。
“栖靈君,有個人想托我送個東西給你。”羅紅藥說有東西給趙蘭辭,卻眼巴巴地看着應雪晴。
這明顯是想讓他回避一下,應雪晴卻全沒看見,他就算看到了也會忽略的,趙蘭辭隻好寬慰:“沒事,你拿給我就好。”
羅紅藥挂相了,從身後拿出了那個小盒子:“林路之那家夥托我和我娘給你,雖然他是個混球,但是我娘說,他轉了好多彎子,找了好多人。他說,隻要送到你手裡,他什麼都能答應,什麼都能做到,除了你收下,他什麼都不要。”
“林路之?”趙蘭辭打開那個盒子,“他要給我什麼東西?”
盒子裡靜靜地躺着一枚雲遊卷軸。
這個時候送他這個,他想告訴趙蘭辭什麼呢,我心未變,隻如初見?隻要你想随時可以歸來?還是暗示他一直記得他們之間的情誼?
又或者是,少年隐秘的情感,被壓抑在早熟懂事的身體裡,熊熊烈火最終被抑制成一縷青煙,一截路一截路地運送,把一個小物件拉伸成一口氣,隻求他看見便能想起,飄飄渺渺送去那人身畔,化成一聲無言的歎息……趙蘭辭不想自作多情,現在說這些又能如何,他又注定回應不了。
趙蘭辭想要說什麼,最終也沒有說出口,他關上那個盒子,收進袖中,對紅藥道謝。
應雪晴已經重新取出了那根羽毛,一切都還和來華京時差不多,隻不過這次,沒有了那個少年修士,而紅藥站在地上沖他們揮手。
“等回了栖靈山要記得把天上好玩的事講給我!”紅藥站在地上沖他喊道,以為趙蘭辭看不到一樣,用袖子抹臉。
趙蘭辭用力地點頭,為了讓她在能看見空中的自己。
如果真的能回栖靈山就好了。
他的小山神廟不僅紅藥能來,什麼仙人精怪都能來,每日司空見慣都快看煩了的山泉野果,現在想來也開始懷念。
剛當上山神那會趙蘭辭很是期待每年的言事考核,這意味着他每至新歲都能上神界一次,上天言好事,也言壞事,整理過去一整年的功績,也期待明年的福澤。
神界的景象他隻在飛升那時見過一次,當他突破境界,穿過重重雲層,乘着仙劍飛過城邦與田野,他看見渡劫後暴雨初霁的天幕,積雨之雲漸散,化作輕紗薄霧,缭繞于蒼穹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