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目金光沖破了風暴凝聚而成的墨色。

太陽由下至上化出本相，幻化出修長尾羽，變得比平時大了百倍，正如它挂在空中照耀萬物那般，向它平日裡那樣拖着火焰由東至西，烈焰熊熊燃燒，融化了冰霜冰淩，蒸幹了暴雨暴雪，将漆黑虛無撕扯出一道裂口，光從外面透了進來。

“你這卑賤的火雀，竟也敢背叛我，此事與你無關！”“羽團”玉塵子嘶吼着，“放開他！”

說罷，旋轉的羽毛裹挾着冰，向他們襲來。

太陽馱着趙蘭辭，在冰雹與飛羽之間躲閃，趙蘭辭剛剛從太陽的火焰中緩過來，幸好他身上還有那件雲天玉衣，替他擋住了太陽之火，到底是神界法器的雲天玉，與太陽之力矛盾抵消。

即便如此，他的眼前還是一片白茫茫，他隻能根據破空之聲判斷冰羽的方向，在金烏背上扯着太陽的羽毛，為神鳥牽引方向，駕駛太陽沿着風暴外圍一曲圈一圈接近中心。

羽團剛剛被沖散後很快再次集結，八隻翅膀如罡刀一般旋轉，根本無法近身，太陽的火球也僅僅能傷到外圍的飛羽，應雪晴的羽團會自我療愈，外側被灼傷便換内側羽毛出來禦敵，如同一個團結的蟻團，誓要沖出火海。

冰與火的對決中，趙蘭辭頻頻望向天空，僅僅憑太陽也是撐不了多久的，他還在等另一個援軍。

“太陽，全力進攻！他已經不是你熟悉的那個玉塵子了！”趙蘭辭沖太陽喊道，又是一波箭羽，應雪晴的攻擊越來越急促，範圍也越來越大，翅膀從他身上射出來，襲向八方，很快又收回去，就像回旋的飛镖。

太陽又一次放出火焰，趙蘭辭閉上眼睛，神軀與雲天玉衣讓他能夠忍受火焰的灼痛，他的眼睛卻無法抵抗過量的光明，再這樣下去，他會比太陽先一步眼盲敗退，那時候就真的沒人能阻止應雪晴了。

他隻得再次閉上眼睛，試圖緩解眼前過于劇烈的白光，忽然，一隻星鷗飛來，趴在他的臉頰上，張開翅膀，護住了他的雙眼。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來到天外看見星鷗時，對應雪晴說過的話。有些凡人會相信，星星是由去世的人化身而成。

趙蘭辭自己相信嗎？他做過神，成了仙，見過妖怪，遇過鬼差，問過亡魂。

娘……是你嗎。

此刻他願意相信是。

太陽釋放全力，沖向羽團，時機把握得很好，恰逢翅膀飛向四周，羽團最為薄弱之時，太陽沖散了那些羽毛，在它還沒來得及集結的時刻，天外星星點點的白鳥，如梨花飛落，如大雪紛飛，牽引着光之線，降臨在羽團正上方。

是星鷗，它們終于來了，而且帶來了月亮。

最沉重的一擊，往往最安靜，日月淩空，天地震恸。

以月亮為核心，逸散的月光無聲地在虛無中浮起一層光暈，月亮擊中了應雪晴的本相，刹那間雪落風停，偏偏甯靜得如蜻蜓點水泛起漣漪。

太陽沖過羽團中心，将趙蘭辭馱在背上繼續滑行，悲傷地鳴叫，不知是想要喚來黎明，還是在為玉塵子哀悼。

玉塵子卻沒有因此善罷甘休，他被月亮重創，巨口中的眼睛卻死死盯着太陽金烏。

“金烏！你膽敢帶他走，也是活膩了！”玉塵子尖銳的鶴嘴裡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響，就算已經隻剩一口氣，剩餘的羽團顫抖着，被他再次集結。

那些羽毛凝成一支穿雲利箭，直直地向太陽追來，巨鳥急速奔逃，可是哪裡躲得過雪羽箭的速度，眼看羽毛劍就要射中太陽，趙蘭辭當機立斷從太陽背上跳下，提起全身神力，将太陽尾羽一推。

他金色的神力剛好形成一個護盾，為太陽金烏擋開了羽箭，可是羽箭勢強，竟然将他的護盾擊破一個口子。

“太陽快走！”趙蘭辭隻來得及朝背後喊了一句，刹那間，羽箭已經刺破他的護盾，擊穿了他的胸膛。

他向一片草葉一般，從空中墜落。

太陽爆發出尖聲鳴叫，向下俯沖，成百上千的星鷗排成漩渦，朝他的方向追去，無數星鷗在他身下組成橋梁，将他的身體托起。

羽團愣住了，八隻翅膀忽地收攏，潰不成軍，空氣裡頓時隻剩一張鶴喙，徒勞地喊着：“蘭辭！”

趙蘭辭在空中愣愣地看着自己，他的雲天玉衣，被應雪晴親自擊碎了，同樣被擊碎的還有他的胸骨、肋骨，他像是已經感受不到疼痛，摸向自己胸前，隻摸到了為他擋了一半，破了一個大洞的夢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