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我生來命裡,就注定要遇見你!”段無秋拾起他的手摸向自己赤裸的心口,“你從栖靈一路查到華京,直到與我對立,與玉塵子聯手打敗我,如今你我又陰差陽錯以玉相連,我知你我所求之道不同,若是想怨我恨我盡管恨,可我心裡的話就算死了也要說出口讓你聽見,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心!”
趙蘭辭閉上眼睛:“我不怨你。我誰也怨不了,可是我恨你!我恨你輕而易舉就改變了我的一生!可是你反而到我面前說心悅過我,你有苦衷,你隻是為了自己的家業,你不知道,應雪晴也是,你們都沒錯,是我的錯,是我太弱小,誰叫我沒投個好胎,我就算現在自盡也晚了,我該生下來就一口咬舌頭,才不會如此受命運的擺布!”
段無秋甩開他的手,沖他喊:“那我呢,我就不是受命運擺布的一個?我渾渾噩噩半生,終于找到一個我想親近的人,從年少時就記挂在心裡的人,可是這個人他恨我,他恨不得殺了我!就算是現在,我和你連衣服都沒穿,抵足纏綿親也親了舔也舔了,我把心事都和你剖白過後你還是對我冷言冷語!”
趙蘭辭露出不像自己的表情,眉頭壓低,嘴角上挑,是一個嘲諷的冷笑:“你表白了,我就該回應嗎?段無秋,你是不是覺得少年時在衆人眼皮子底下偷看一眼心上人名字特别缱绻,自己特别多情?這麼多年了還能在心間品着,說出來滿口都是回味餘香,你可知道在外門那時候簡直就是我的夢魇!
“不僅要承擔門裡的灑掃工作,還要背經練武,那時候我還沒有辟谷,還得想辦法自己找吃的,手指搓洗衣服久了,手指會變粗,會拿不動筆,外門能上的課又少得很,有品行不好的内門弟子,給上一點蠅頭小利,就能讓我們這些人鞍前馬後地孝敬,更有甚者,連蠅頭小利也不願給,隻拿根胡蘿蔔在我們眼前吊着。可是我又能怎麼辦呢,不拼命考出來就永遠沒有辦法離開那個地方!
“那時候整日聽着哪個同窗被哪個内門弟子看上,半夜帶出去,回來便如飛升變鳳凰一般,隻需要帶去隐秘地方親個嘴、摸兩把皮肉,再或者塌下腰痛一痛,就能結束那樣的日子,這比幹活更難熬!就算是如今……你若是問我,那時候能帶我去内門拜師,我也不敢保證自己那時候會……會怎樣選擇。”
他壓低了聲音,故意不去看段無秋的臉,喉嚨裡竟然帶着些酸意:“說不定早就給你了。事到如今,多說舊事也無益,師兄。你也不必覺得自己少年春夢破碎,你本來也不是喜歡我,你生下來母親位高權重,父親仙風道骨,你想要什麼都給你送到手邊,你多深情啊,大少爺,大公子。
惦記着我隻是偶爾有新奇事在你心上記了一筆罷了,你便以為這種淺淡卻沒成真的觸感是愛戀,遠看月光皎皎,走近了才知不過一盞破燈籠。我本來也不是什麼清高良人。我那時最讨厭的就是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仙家子弟!”
段無秋靜靜地看了他一會,突然說了一句“行”,握着他的手臂又湊過來作勢要啃,趙蘭辭皺着眉躲開:“做什麼,你不是說你我道不同嗎?”
“是道不同,可我覺着你下面這條道我入得挺順的。”段無秋又開始死皮賴臉,“過來,讓我把那些年沒吃上的小嘴兒都補上。若是早知道,我早把你要來了,還留你到現在?”
“我說了這麼多你就記得這點子事?”
趙蘭辭被他按着摸向心口的那條手臂頃刻便被反制在身後,他整個人也被面朝下壓在枕頭上。
“你給我起開!”趙蘭辭捶着床喊。
“你事真多,是不是一共就用過那一個姿勢?”
“放開我!登徒子!纨绔!王八蛋!混球!”
“嗯,罵得好聽,再多罵幾句。”
兩人都在氣頭上,幾乎是全憑本能,重得像榫卯。
一座山分裂出來的兩個明合二為一,他們在同一個地方同一個時空裡從未見過地陪伴彼此長大,是院中盛在琉璃碗裡的青梅和牆外尚種在泥土中的竹馬,恨和愛,唇瓣與舌頭攪合成一團分不清的東西,像天地未開辟時的鴻蒙。
“修幻術是一種需要深思籌謀探究人心的道法,但有時候又不能想得過多,容易鑽牛角尖,收放自如也是功課之一。”段無秋說,“罵也罵過了,現在專心快活。”
段無秋嘴上不饒人,手上倒是聽話,把他轉了過來,欺身壓上,整個人用體重壓住趙蘭辭,趙蘭辭在下面說他沉死了,手卻不由自主地撫上他的胸膛和肩頸,段無秋自然也感覺到了,發出悶悶的笑聲,胸腔和他共振。趙蘭辭竟在憤怒和欲念中罕見地感到安心,被這樣壓着,似乎自己就不會哪一天輕飄飄地飛走,死人可沒有那麼中氣十足的力氣罵他。
兩個人吵一架就做一回,做一回就吵一架,一個說另一個不解風情,另一個說這一個纨绔做派,一直吵到天亮了穿上衣服出門,幻境裡吵完華京城裡吵,澄空閣裡能吵,在城門前頭當着病患也能吵,總有機會拌嘴,吵過了便找機會做一回,做完之後會短暫地休戰一陣子,不過很快,又會因為三兩句話說得不對付鬧起來。
隻是可憐了細犬信風,夾在中間,一會勸勸這個一會給那個說好話,恨不得自己變回靈犬咬着趙蘭辭的衣袖怕他跑了,憂心忡忡回頭一看自家主人又黏黏糊糊地湊了上去。
段無秋總說他太傻,墨守成規,趙蘭辭也毫不客氣地回怼,說他倒是精緻,從來沒委屈過自己。趙蘭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能這樣,就好像多年以來壓抑已久的壞脾氣全都砸在段無秋一個人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