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乘着日車來到玉京仙境時看到的正是這樣一副畫面,容貌約有十六七歲的美青年倚在樹上閉目小憩,長長的華服拖地搖曳,紅衣墨發,皓腕凝霜,金黃色的長命鎖挂在他脖頸上,他比從前冷許多。
這玉京仙境也冷,從前有元始在他身邊,現在元始不在,人族也被裡希帶走了,她放棄争奪天帝之位,就是希望有更多的時間和她的孩子們在一起,她不希望人族有朝一日變成補天時看到的那副樣子,玉京仙域終究隻會是人族久遠傳承中的仙境,不是他們自己的家。
有朝一日或許她會帶着人族回來,那時她希望一切都好。
沒了數目衆多的小人,沒了他的師兄和老師,玉京仙境比往日清冷許多,許是因為這樣,才顯得通天也比曾經添上不少冷色,羲和這樣想。
她還是更喜歡當年中都初見時玉銜蟬那年少風流、殊豔秾麗的多情色。
神官攙扶着羲和從日車上下來,通天細密的眼睫微微顫動,緩緩睜開眼睛,随着他眼眸中漸漸有神彩,那抹讓羲和喜愛的風流多情重又流露出來,仿佛先前的冷意是種錯覺。
“我該稱您玉宸殿下、銜蟬弟弟,還是通天道君?”
羲和調侃道。
“曜靈姊姊說笑了,在姊姊面前怎敢托大,姊姊随意就是。”
通天可應付不來這些熱情又自來熟的女神們,他隻可惜元始不在身邊,如果元始在,通天想了想,他大概很會讨女孩子歡喜。
羲和會來找他通天一點都不奇怪,從前他們就差點有一戰,現在那些廢物點心都被他們幾個蠶食吞并的差不多了,争帝戰到了最緊要的關頭,他們有神氏又是個不容忽視的大勢力,羲和早晚要來。
他對羲和不感到意外,羲和卻對他也不參與天帝之争感到驚奇。
“先前你說你站在裡希那邊,裡希退出了争位,你也不打算參加麼?”
“難道我不參加下場會很慘麼?”
通天挑眉詢問,既是他自己的底氣,也是在試探羲和會如何對待他。
說出這句話來,如無意外,通天幾乎可以說是表明了他不反對羲和登位的立場了。
羲和是聰明人,不僅聽得懂,也知道怎麼做。
她微微一笑,“怎會,我待銜蟬如親弟一般,絕沒有加害之意。”
這話是真的,羲和是要繼承太一的位置的,這個位置,她要通過合法理的手段從太一那裡名正言順的接過,如果通天不參與争位,他作為前任天帝親自認證的吉祥物,隻要不跑去謀逆,羲和也要哄着供着他。
尤其是他還和玉京山、昆侖山、人族、幽冥道這些勢力關系匪淺,值得忌憚,但沒有實力跟他硬碰硬,羲和可不會兩虎相鬥叫他人得利。
通天沒出息正合她意,等到大局已定,人心會慢慢向玄昭氏傾斜,到時候她隻會更占優勢,想要打壓有神氏,也要等到名分已定之後。
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羲和不久後就告辭了,臨行前,她問通天是否要延續之前那場被打斷的比試。
通天搖搖頭送她離開,他現在沒心思比試,也不想在這樣緊張的局勢裡暴露自己的實力,如果說出的話會被神道感知,那麼展露出來的實力恐怕也不會例外。
他又不傻。
臨行前,他還是忍不住問羲和,明知道這場争帝戰來的這樣迅疾猛烈,其中必定有詐,為何還要參與。
羲和的碎發被山風吹的淩亂,然而她卻很精神,她忽地展眉一笑,朗聲道,“天帝之位就在那裡,我為何不可一争。”
有些事情不去做總會留下不甘,就像通天說過,如果他開宗立派、為尊成聖多年之後,他或許不會這麼輕易選擇和元始在一起,但他還年輕,他有無限的未來,羲和也一樣,她年輕,總要去試一試。
勿因疑忌留憾事。
通天看着羲和的日車消失在天際,他轉身回去,走到苗圃拿起一個劈開的葫蘆做的瓢,緩緩将瓢中的水澆在苗圃的牡丹花上,粉花嬌嫩可愛,淺黃優雅端莊,泉水澆在花葉上,留下顆顆晶瑩的水珠滾動。
玉京仙境正在戰火洪水退去之後緩慢恢複往日的生機活力,他有點想元始了。
玄昭氏登頂帝位一躍而起,連九命也要避他鋒芒,其新任族長曜靈夫婦繼任天帝之位,以燕俊為天帝、羲和為天後,時稱帝俊、日母。
然而帝俊的統治不過千年便轟然崩塌。
後羿領天帝命射落十日,到這時,天下的諸神與萬千生靈才清晰的認識到,第二季大劫籠罩下的陰影從未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