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已經看見了前方元燼和班宗的擾動而晃動起來的草叢！

下一刻，她在草葉的縫隙裡看見了元燼黑沉沉的瞳孔。

就在這時，草叢又動了起來，之前的畫面重複上演，鏡頭又開始變焦，林昭感覺自己腳下的土地在無形地後撤，不停的後撤，草葉覆蓋了她的視線。

第二次嘗試又失敗了。

林昭有些被激起了脾氣，她又嘗試了第二次，第三次……

每一次她都能很快就尋找到元燼他們的蹤迹，但每一次，無論用什麼方法，他們都沒能彙合。

又一次被草叢扔到荒僻地點之後，林昭的額角青筋跳起。

她攥緊了激光槍，周圍靜谧，隻有若有若無的摩擦聲響，仿若草叢在暗處竊竊地笑。

林昭不想再玩這種走迷宮的遊戲了，她的耐心已經被耗盡。

她繃着面皮，端起激光槍朝着草叢連續扣動扳機，“砰砰砰”不停地掃射。

蘊含着巨大能量的激光束将草叢瞬間燒焦化灰，周圍一公裡的草叢都被夷為平地。

終于沒有了那竊笑般的簌簌聲響，林昭放下槍，略略喘息。

看來激光槍對草叢來說是有用的。

林昭踩着滿地的草木灰燼，嘗試着走了一步，可下一幕就讓她驚呆了。

黑色灰燼遍布的地面，慢慢向上滲出了紅色的液體，林昭的鞋子也被浸透，冰涼而粘稠的液體接觸到腳面的皮膚，陰濕而黏膩。

林昭俯身，用指尖觸碰了一下紅色液體，放到鼻尖聞了聞，一股鐵鏽的腥臭味。

是血。

這麼多血！這得是多少人的血？！

血液從地面向上滲出，灰燼遍布的地面像是迎來了甘霖的滋潤一般，草叢迅速抽芽瘋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補了剛才用激光燒出的大片空缺。

而這新長出來的草叢，要比剛才更加濃密，擠擠挨挨的草葉如同一團亂麻，擠得沒有林昭的容身之所。

惶惑之間，林昭雙手抱胸，想要給自己撐出一小片呼吸的空間，可草叢仿佛已經盯上了她，細密的草葉從四周向她襲來，鑽進了每一寸空隙，從上到下将她團團包裹住。

無孔不入的草葉讓她難以掙脫，這讓她想起了非牛頓流體，她掙紮的越激烈，草葉就包裹的越緻密。

從外面看，她已經沒有一寸衣物或者皮膚露在外面了，她像是一個蠶蛹，或者是被綠色的蛛絲裹起來的蟲子。

被蛛絲黏住的獵物往往會掙紮很長時間，才不得不奔赴死亡的命運。

林昭也一樣，開始她還能在草葉的縫隙裡看見外面的光線，不知掙紮了多久，一絲光線也看不見了，空氣逐漸變得稀薄，她感覺呼吸困難，像是有一雙大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林昭開始感到恐懼，求生欲讓她徒手撕開了草葉織成的網，還她還沒來得及呼吸，一層一層的葉片便向潮水一般湧上來堵住了破口，接着，又瘋狂地湧入她的嘴，她的鼻孔，她的眼睛。

林昭臉漲紅，青筋如蠕蟲一般暴突在她的皮膚表面，她的四肢不受控制地痙攣，伸長脖子嘶啞着勉力喘息，慢慢地，意識變得混沌，終于，她閉上了眼睛，身體軟倒，陷入了一片黑暗……

*

“林昭！你在哪兒？！”

班宗有氣無力地呼喊着。

他本來體力就不是第一梯隊的，比起元燼這種“特種兵”更是差遠了，徒步走了一夜一天也喊了一夜一天，快要力竭。

又喊了兩聲，實在喊不動了，班宗隻得停下了腳步，調整呼吸。

趁這個空，他又扭頭看向身後的元燼。

隻見他默默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自從上一次和林昭失去聯系之後，他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不再積極地尋找林昭，也不再喊她的名字了，十分偷奸耍滑。

要不是之前剛闖入草叢的時候被他用鈎鎖勾住，才沒被草叢帶到遠處，變相是被救了一命，班宗早和他幹一架了。

他深呼吸了幾個來回，還是沒忍住嗆元燼：“要不是還沒困在草叢裡，看你這悠閑地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來度假的呢。”

元燼聞言擡眸：“叫人沒用。”

班宗不解：“怎麼沒用，之前不就差點找到她了嗎？”

“那是草叢故意的。”

“？”班宗嗤笑，“說的就跟你很了解這草叢似的，你怎麼知道它是故意的？”

元燼蹙了蹙眉頭，腦海中又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狂亂瘋長的草叢，奔湧如河的血液，一個皮膚幹枯的老人，刻着反複花紋的權杖……他的頭疼起來。

元燼用力晃了晃腦袋，聲音低沉，仿佛是潛意識裡的記憶，他幾乎不用思考，語速極快地說：“這片草叢是有意識的，我們是它掌心的獵物，它在調動我們的情緒，它在玩弄我們。”

“它太長時間沒有嘗過人類的滋味，漫長而枯燥的時光讓它感覺無比寂寞，而這個時候，我們出現了。我們不僅是它的食物，還是它用以排解煩悶的玩具……它讓我們看到希望，再快速打破，它消磨我們的意志，讓我們一次比一次堕入更深的絕望，直至耗盡心力，崩潰地迎接死亡。”

他的描述像是和這片草叢做過什麼深度的心理咨詢，班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