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石子瑜提不起興緻。面試通過,向炫明很開心,他不想掃興,勉強打起精神聊天。
隻是真開心和假開心到底是有區别的,更别說向炫明本就是個很敏感的人。
車裡漸漸安靜下來。
石子瑜又一次感到慶幸。他要開車,本來就不能分神,這是一個很好的規避閑聊的理由。
等紅燈的間隙,瞥見路邊房屋中介的廣告,石子瑜腦中蹦出一個念頭。
“你覺得……”石子瑜直視前方車流,“在這邊租一個公寓,怎麼樣?”
不等向炫明回答,他補充道:“樂團訓練的地方離家還是有些遠了,來回接近三個小時,不太方便。不是說有一兩天是早上訓練的麼,如果在這邊有房子,早上就不用早起趕路了。”
向炫明安靜聽着,他幾乎就要問出“那你的工作怎麼辦?”,但他很快意識到不對——石子瑜并沒有一起搬過來的意思。
“其實我……”
頓了頓,向炫明沒有說下去。
車内恢複沉默。
向炫明忍不住扭頭,望着石子瑜的側臉出神。
他不想分開,他想說他可以克服這點距離,也願意放棄這份工作……
可問題是,石子瑜已經有了這個念頭,樂團不過是一個剛好出現、剛好合适的理由。
就算繞過這一次,還會有下一個理由的。
他隻能沉默地接受。
向炫明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或者說他不敢深想。
他們才在一起不久,難道就要……
他低頭,控制不住地抓撓手腕。
…………
家。
石子瑜留心着身後。
向炫明沉默了一路,石子瑜感覺他狀态不大好。
是那個提議讓他難過了吧?
石子瑜悄悄歎了一口氣。
威爾的話像一把尖刀,精準戳進他的心,毫不留情地劃開那層用作自瞞的血肉。
他很内疚,同時也忍不住去想:那時的想法和決定,果然是錯的吧?
進入房間。
石子瑜有心說些什麼緩和氣氛。他轉過身,看着向炫明慢慢的走到面前。正要開口,看清他臉上的表情,石子瑜的話哽在了喉嚨裡。
微紅的眼眶艱難地盛着晶瑩的淚水,濕潤的嘴唇微微撅着,湖水般的眼睛裡滿是難過,但是很堅強地沒有哭出聲來……
想來不管是誰看到這樣可憐的模樣,都會發自内心的憐惜。
向炫明慢慢展開雙臂,将石子瑜緊緊抱住。
他很安靜,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但是石子瑜好像能聽見他在啜泣。
石子瑜情不自禁抱緊他,一下一下地撫着他的背。
向炫明的身體微微顫抖着,抱得也更緊了。
耳邊響起帶着濃濃哭腔的輕語:“摸摸裡面……”
好像撒嬌。
石子瑜沒有一點猶豫,手伸進毛衣裡撫摸他的背。他的身體終于不再顫抖了,漸漸放松下來。
石子瑜心裡沒有一絲欲念,他的思緒有些複雜,有心疼,有懊悔,也有煩惱。
向炫明這是……分離焦慮?
石子瑜動搖了,想着要不就算了。
不等他開口,向炫明微微擡起頭,濕漉漉的眸子閃着細碎的光,“周末可以一起住嗎?”
石子瑜愣了一下,壓住心裡的複雜感覺,伸手擦去他眼尾的淚,輕聲道:“當然了。要是有空,我們平時也可以一起住的。”
“嗯。”向炫明心情好像好了點,沒再說什麼,隻是收緊手臂,把頭埋進石子瑜脖子裡,悶聲道:“還要……”
“……好。”
石子瑜垂下眼睛,感受着這個過熱的擁抱,手心貼緊柔韌的肌膚,一下,一下,緩慢有力地撫過。繃緊的肌肉,凸起的脊骨,漸漸的似乎都被撫平了,柔軟地放松地伸展着。
……
深夜。
石子瑜輕輕坐起身子,目光沒有落點,隻是望着整片黑暗,呆坐着。
按了按太陽穴,石子瑜輕手輕腳爬下床,想找點褪黑素或者安眠藥來吃。
一杯冰水下肚,大腦清醒了很多,就是頭好像更痛了。
他歎了口氣,動作很輕地回到房間。
半邊身體剛爬上床,他卻突然頓住。适應黑暗的眼睛視野更清晰了,石子瑜看到向炫明露出來的一節手腕上有幾道紅痕。小心拉開睡衣袖子,湊近了看,每一道抓痕都有食指長。
石子瑜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
他立刻下樓找到藥箱,取了棉簽和藥膏後迅速返回二樓。
他的動作一直很輕,向炫明一直沒有醒。
握着那節手腕,石子瑜突然覺得向炫明很瘦,一陣對脆弱事物的憐惜從心底湧上來,他的動作越發輕柔了。
捏着棉簽将藥膏一點點塗開,淡淡的藥味彌漫,石子瑜沒來由的嘴裡苦澀。
向炫明似乎是不太舒服,手臂動了動,石子瑜頓時做賊被發現般僵住了。等了一會沒有别的動靜,他才繼續。
上好藥,收拾好東西,石子瑜輕輕躺下,和向炫明面對着面。
他再次伸手握住那節手腕,小心的不讓它被壓着,不讓衣服碰到傷口。要是向炫明在他睡着之後亂動,這藥就白塗了。
藥效還沒發作,石子瑜精神得很,睜着眼睛,目光在向炫明恬靜的臉上停留。
他伸手輕輕撥開蓋住臉頰的發絲,靜靜地凝視着。
這一次戀愛,自己表現得很糟糕。
石子瑜反省着,拇指無意識地摩挲向炫明并不嬌嫩的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