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有着一個心。這顆心呀,心呀,機靈而敏感。她敏銳地察覺到林見鹿的笑沖着自己口中的尊嚴和隐私來,她立即火了:“你瞧不起誰呢!”
“抱歉。”林見鹿強壓下笑,但顯然,他的話裡仍然帶着些許笑意:“我感到有些荒謬。”
他努力解釋道:“一位妓女口中的尊嚴和隐私……很抱歉,我的意思是,是什麼讓一位懂得尊嚴和隐私的女士淪為一名妓女的?絕對沒有看不起您的意思。”
夜莺的注意力被另一個詞吸引住了,她有些不可思議地問:“你剛剛說我什麼?女士?從沒有人這麼稱呼我!”
她有些不知所措,不感相信道:“我以為隻有愛因斯坦女士那樣的人才可以稱之為女士。”
Z道:“你難道不是女的嗎?”
兩位男士對視一眼,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夜莺不明所裡,但她那顆敏感的心卻在這奇怪的氛圍裡靜了下來。她緩緩往後退,最後坐在小小的床上。真是奇怪的事,她想,從來沒有的事。
她懶得想那麼多了。
夜莺說:“我是妓女怎麼了?都是出來賣的。”
“那又怎麼樣?”Z說。“相信我,那些高樓大廈金壁宮殿裡多的是用各種各樣方法做妓的人,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妓院!隻不過有的人更體面。”
“沒錯!有本事一輩子不吃不喝不賺錢啊,清高什麼呢!”夜莺激動道。
她說:“婚姻裡的人不出軌不一定是因為愛你,隻是因為他們不想。如果想的話誰也攔不住。”
屋子安靜了下來,萬物都在為這神奇的一幕沉默:妓女、通緝犯、無業遊民,遊離于社會之外的人們彙聚一堂,在桌前探讨人生。
我的老天,Z在心裡感歎。難道我們要在在這沉默中老去嗎?
他決定成為開天辟地的第一秒:“你知道愛因斯坦?”他問夜莺。
“沒有人不知道愛因斯坦。”夜莺回答。“就算是我也知道,那是一個偉大的人,沒有她就沒有永無星,更别說其他了。”
Z毫不在乎:“可她已經死了。再偉大也沒用。”
“可她的屍體一直沒找到,有人說她破解了長生仍然活着。燈塔一直保留着她的校長職位。”
“誰知道呢?人都死幾百年了。”Z拍拍桌子。“喂喂!你怎麼不說話了。”他問林見鹿。
“抱歉,我有點困了。”林見鹿說“你們剛才在聊什麼?”
“閑聊。”夜莺說。“我這裡地方太小了,沒有空位給你們睡上一覺。再等等吧,早上的時候更方便打車回市中心。”
林見鹿問:“你們白夜城的人晚上都不睡覺的嗎?”
“這裡的人都有嚴重的失眠症。不間斷的陽光令人心煩,安眠藥是生活的必需品。”夜莺說。“‘睡不着就等等吧,累極了自然就會昏倒。’這是我們常說的話。”
林見鹿感歎:“真不容易。”
“習慣了就好。倒是你們倆個,”她好奇問:“怎麼湊到一塊來白夜了?”
Z仍不住笑道:“說起來有點好笑。從法律上來講我們算是新婚夫夫。”
“什麼!”這太讓人驚訝,夜莺不感相信。“不可能!你們完全不像是一對戀人。”
夜莺笃定道:“你們可能是兄弟摯友同學同事,但絕對不可能是戀人。”
林見鹿問:“這麼明顯嗎?”
“當然。”夜莺點頭。“你要相信一個女人的直覺。尤其是一個在生意場上混的還算不錯的妓女。”
“你們身上沒有那種感覺,就是……過于和諧了,讓人感受不到期待。”
“過于客氣了。”夜莺總結。
“猜的差不多。我們才剛認識沒幾天,如果不是飛機出事故的話說不準這輩子就擦肩而過了。”Z看向林見鹿。
“現在的話,算是搭夥旅遊吧。”
林見鹿點頭道:“是的。”
夜莺怅然:“愛情啊。”
林見鹿問她:“妓女也會相信愛情嗎?”
夜莺嬉笑着望向虛空,好似缸中的一條淡水金魚幻想着大海。
“愛情……”她喃喃道。
“你做過愛嗎?和人上過床嗎?如過你有過,那你就會知道,性與愛是完全兩個概念,雖然人們總把它們混為一談。任何東西都可以給你帶來快感,但無法帶來愛,沒有愛的性隻會讓你更空虛。”
林見鹿隻是聽着,靜默地觀看夜莺自語。
“但我呢……我還是相信的吧,畢竟是那麼美好,那麼稀有的東西。”
Z說:“當然會有人愛你,你年輕,漂亮,聰明。不愛你又愛誰呢。”
夜莺哈哈笑起來,她比誰都知道這話的虛僞,說好話又不要錢,她聽的夠多了。
她對Z粲然一笑:“說的我都要愛上你了。”
她的眼神變幻着,緩慢用哀傷與落寞織就泫然欲泣的臉。她說:“可是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她是一個美麗的女人,她誰也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