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君,這……怕是不大好……”
青骊絞着袖角,視線來回遊移,終是咬着唇垂下頭去,不敢看他。
“青骊,讓他進來。”
殿内傳來一聲輕喚,尾音帶着慵懶的勾子。
青骊如蒙大赦,連忙引着虞止進屋,掀開垂落的青紗。
虞止疾步踏入内室,珠簾在他身後嘩啦作響。
透過半卷的帷帳,他看到姜嫄身上穿着件單薄的藕色中衣,柔順地伏在裴懷遠的膝頭,像是隻餍足了,正打着瞌睡的貓兒。
裴懷遠素色衣袍上沾着血,但襟口玉帶俱是整齊,正慢條斯理拿着帕子擦拭修長手指。
“阿嫄……”
虞止喉嚨裡像是堵了什麼東西,令他連呼吸都有些困難,掌心緊攥着的錦盒硌得肌膚生疼。
“你來尋我,有什麼事?”
姜嫄一雙潋滟的桃花眸望向他,見他漂亮的眼蒙了層潮濕的霧氣,又神情淡淡地移開了目光。
“阿嫄,我有事想與你說。”虞止猶豫地看了眼裴懷遠。
裴懷遠指尖掠過姜嫄鬓邊亂發,低聲道:“陛下,今日臣當值的時辰快到了。”
姜嫄懶倦地坐起身,神色怏怏,不太高興地看着他,十分不喜他這麼有眼色。
她喜歡折磨裴懷遠,就會喜歡折磨虞止,将虞止欺負到掉眼淚,她心底總會浮起詭異的歡愉。
可現在裴懷遠居然要走。
她雙臂如藤蔓緊緊環着他的脖頸,嗔怪中帶着幾分惱意,惡狠狠在他頸間重重咬了一口,不滿地瞪着他,“你走吧,朕還能攔你不成。”
裴懷遠看着她這幅模樣,不禁莞爾,在她撅起的唇上親了親。刹那間,便看見姜嫄頹倦的眉眼舒展開,眼中笑意盈盈,莫名又高興起來。
他還算了解姜嫄的性格,猜着虞止應是徹底落了淚。
姜嫄不需要他了,就徹底松了手,“裴太傅怎麼還不走?”
“那臣先行告退。”
裴懷遠從容起身,身姿挺拔,腰間玉佩作響,經過虞止身側時目光在錦盒上輕輕一落。
前世他對虞止的報複方式,就是慢慢收集鎮北王對陛下不敬,豢養私兵的證據。再暗地裡為鎮北王與沈謹牽線,激起姜嫄的疑心,最後将這些證據呈在了姜嫄桌案前。
沒過多久虞氏一族覆滅,虞止同樣沒落到好下場。
可裴懷遠卻沒嘗到複仇的痛快,反倒在痛苦的泥濘裡愈陷愈深。
這一世,是不是也該讓虞止嘗一嘗,失去腹中骨肉的滋味
姜嫄看了看離去的裴懷遠,又看了看垂首落淚的虞止,依稀記得上個檔兩人應是仇敵的關系。
好像虞止把裴懷遠孩子弄掉了。
但她又好像記得此事有蹊跷,虞止對她發毒誓說就是灌的保胎藥,純粹想折辱一番裴懷遠,沒想到那藥中被人下了堕胎藥。
當時慎刑司沒查出來下毒的人是誰,姜嫄猜測着下毒的妃子心機點數高,所以沒查出來。她實在懶得繼續花費精力查,将虞止禁足了半個月,這事就不了了之。
虞止已然連吃味的力氣都沒了,隻是愣愣地站在原地,臉頰上浮着淚痕。
以後這樣的事還有很多,他應該學着去不計較。
“虞止,你來究竟有何事?”
姜嫄更想看他發瘋,吃味,沖她撒潑,結果他卻站在那一言不發,這讓她有些索然無味。
虞止回過神,坐到姜嫄身邊,眼巴巴地将手中的錦盒遞給她看,正要解釋就聽到姜嫄問他:“……孕子丹?你哪來的?”
“清玥在宮外買的。”虞止如實回答。
她自然是知道清玥的,清宣殿那個總是绾着苗銀發飾的婢女,出身于苗疆,制了一手好毒。
清玥也是觸發另一個劇情妃的前置條件。
“你這宮女可真熨帖,處處為你着想。”姜嫄捏着錦盒,話中意味不明。
虞止聽出了她話中的猜忌,心下頓生慌亂,有些無措道:“她是我娘親的婢女,比我年長幾歲,待我是忠心了一些。”
姜嫄望着他面色發白,小心翼翼地望着她,似是生怕她随意尋個理由将他丢棄掉。
她“噗嗤”一聲,也懶得逗弄他了,“你去問問清玥可願來我身邊伺候,清宣殿給的,我這裡可以翻倍給她。至于這孕子丹……你就先别吃了,我年紀輕輕,還不想弄個孩子出來。”
虞止背後有這樣顯赫的家世,一旦生出孩子,前朝必然會逼着她立太子。說不定到時候看她不爽,直接将她廢黜了,讓虞止領着孩子登基。
姜嫄是瘋了才會讓他懷孕。
“回去吧,今夜我去清宣殿看你。”姜嫄又将孕子丹遞給了他,這東西她這多了去,并不差這一顆。
就算虞止背着她偷偷吃了,她買的大禮包裡也有十幾顆沒用的麝香丸。
虞止本來還在失落,聽到她晚上要去清宣殿,眼裡倏然迸出灼灼光華。
他攥住姜嫄衣袖的手指微微發抖,喉嚨裡擠出了破碎的音節,“阿嫄,你……當真沒有厭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