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路遠在寝室裡“英勇”地接下替吳宇傳話的任務後,他就陷入了一種微妙的焦慮狀态。這幾天,隻要蘇念思一出現在視線裡,他的心跳就會不自覺地加速,腦子裡立刻開始排練接下來的台詞,然後又迅速否定,再重新組織語言,如此循環往複。他開始下意識地尋找和蘇念思獨處的機會,因為隻有這樣才能開口;但同時又有點害怕真的找到這樣的機會,因為一旦開口,他就必須面對那個讓他感到别扭的任務和可能出現的尴尬場面。他腦子裡預演了無數遍開口的場景,每一種都伴随着不同程度的尴尬和别扭,沒有一種是順利而自然的。
他該怎麼說?怎麼才能在不顯得突兀、不暴露自己複雜心态的情況下,把吳宇的心意傳達出去,并且探聽到蘇念思的真實想法?
“喂,蘇念思,吳宇那小子好像看上你了,你怎麼想?”——太直接,太粗魯,太像八卦小報的記者,完全不符合他“高冷”的形象,更不像他路遠的風格。
“那個……蘇念思同學,冒昧地問一下,你在感情方面有什麼想法?你對吳宇同學的印象怎麼樣?”——太委婉,太迂回,太書面語,蘇念思那個單細胞生物大概率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或者會把他當成在做社會調查。
“蘇念思,吳宇讓我來問問你,你喜不喜歡他?”——太像小學生傳紙條,簡直蠢透了!而且把吳宇推到了風口浪尖,萬一被拒絕,吳宇得多難堪?
路遠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感覺這比讓他畫一幅超高難度的素描,或者熬夜畫一宿設計圖還要費神。他甚至開始後悔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機會總在不經意間降臨,而且往往是在你最沒有準備好的時候。
這天下午沒課,天氣晴朗,陽光正好。路遠打算去圖書館找幾本設計類的參考書,順便避開寝室裡的“助攻團”和吳宇那糾結的眼神。剛走到圖書館門口,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背着她那個看起來随時會散架的畫袋,從裡面出來,嘴裡還叼着一根棒棒糖,一邊走一邊哼着不成調的歌,歌聲像跑調的拖拉機。
蘇念思。
路遠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不是因為什麼浪漫情愫,而是因為——機會來了!而且是避無可避的“獨處”機會!
他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不露一絲破綻。擡腳迎了上去。
“蘇念思。”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就像平時打招呼一樣。
蘇念思聽到有人叫她,轉過頭,看到是路遠,愣了一下,那雙圓圓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意外。她随即把嘴裡叼着的棒棒糖從嘴裡拿出來,含糊不清地打招呼:“路遠?你也來圖書館啊?難得啊,你不是都泡在畫室嗎?”
“嗯。”路遠點了點頭,視線有些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他看到蘇念思嘴角似乎還沾着一點糖漬,亮黃色的衛衣襯得她氣色很好,白皙的臉頰因為剛從悶熱的圖書館出來,泛着一層健康的紅暈,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醒目。
該死,我在看什麼! 路遠趕緊移開視線,看向别處,比如門口那棵樹,或者地上的瓷磚縫。
“那個……”他清了清嗓子,感覺喉嚨有點幹澀,仿佛裡面塞了棉花,“有點事想跟你說,方便嗎?”
“哦?什麼事?”蘇念思好奇地眨了眨眼睛,那眼神裡充滿了單純的疑惑,完全沒有往那個方向想。她把棒棒糖又塞回嘴裡,腮幫子鼓鼓囊囊的,一邊嚼一邊含糊不清地問,“是我畫又被老師批評了?還是我又把什麼東西落在畫室了?聶少華他們讓你來通知我的?”
她顯然已經習慣了路遠=麻煩通知/吐槽役/消息傳達員的設定,覺得他找自己肯定是因為又出了什麼幺蛾子。
路遠被她的話噎了一下,心裡那點剛剛醞釀好的氣氛和情緒頓時被打亂了。他有些無奈地說:“不是這些。”
“那是啥?”蘇念思歪着頭看他,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泉水,帶着純粹的好奇,那副樣子,仿佛他即将要說的是關于宇宙起源或者史前文明的驚天秘密。
路遠看着她這副毫無防備、甚至有點傻氣的樣子,忽然覺得接下來的話有點難以啟齒。他猶豫了一下,帶着蘇念思往旁邊稍微僻靜一點的樹蔭下走了幾步,避開了人來人往的圖書館門口,那裡更容易被人注意到。
蘇念思不明所以地跟着他走,嘴裡的棒棒糖被她咬得“咔嚓咔嚓”作響,在安靜的環境裡顯得格外響亮。
“到底什麼事啊?神神秘秘的,搞得像要說機密似的。”她忍不住問道。
路遠停下腳步,轉過身,面對着蘇念思。午後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斑,晃得人有些眼暈。他沉默了幾秒,似乎在組織語言,又似乎在做最後的心理建設。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得有點快,手心也微微有些出汗。
“是關于……吳宇的。”他終于開口,聲音比平時低沉了一些,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吳宇?”蘇念思愣了一下,嘴裡的棒棒糖停下了咀嚼。随即,她像是恍然大悟似的,臉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哦!他是不是又不好意思問老師問題了?讓我幫他問?這家夥,真是的,都說了讓他大膽一點,問老師又不丢人。”她語氣裡帶着點對吳宇“不争氣”的無奈,但更多的是朋友間的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