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美術期中考試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空氣中仿佛都彌漫着一股緊張的火藥味。藝術系的氛圍也随之變得緊張起來。各個專業的學生們都進入了“備戰”狀态,尤其是對實踐能力要求極高的繪畫專業,畫室幾乎成了第二個家。白天人滿為患,大家都在争分奪秒地趕作業、練習,到了晚上,依舊燈火通明,留下來“爆肝”畫作業的學生不在少數,形成了一道獨特的夜景線。
對路遠和蘇念思來說,這段時間更是意味着幾乎所有課餘時間都要泡在畫室裡。素描、色彩、速寫、油畫……各門課程的期中考核作業堆積如山,每一項都需要投入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打磨、去完善。
于是,“一起熬夜畫畫”成了他們近期的常态,也成了他們之間關系悄然變化的最佳見證者。
夜晚的畫室,褪去了白天的喧嚣和浮躁,顯得格外安靜。隻有幾盞日光燈發出嗡嗡的低鳴,像是在為這些奮鬥的年輕人伴奏。畫架錯落有緻地排列着,石膏像在角落裡投下長長的、有些變形的影子,帶着一絲神秘感。空氣中彌漫着更加濃郁的松節油、顔料和……咖啡因的味道。
蘇念思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看了看牆上的挂鐘,時針已經指向了十一點半,但她的油畫風景距離完成還有相當長的距離,素描頭像也需要再深入刻畫。
“不行了不行了,我的能量槽已經見底了,得補充點能量。”她從背包裡掏出一袋鼓鼓囊囊的薯片,“咔嚓咔嚓”地吃起來,薯片的香氣立刻在安靜的畫室裡彌漫開來。她含糊不清地問旁邊的路遠,“喂,路遠,你要不要?補充體力,沖刺期中!”
路遠正對着一張素描頭像進行最後的細節刻畫,用的是一支極細的鉛筆,動作專注而精微。聞言頭也沒擡,隻是淡淡地說:“不要。”
“真不要?番茄味的,可好吃了!酸酸甜甜的!”蘇念思不死心,把薯片袋子往他那邊遞了遞,袋子在她手裡晃了晃,發出誘人的沙沙聲。
路遠終于停下筆,側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袋紅豔豔的薯片,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帶着一點點對“垃圾食品”的嫌棄:“油,還有添加劑。”
“哎呀,吃一點沒關系的嘛,補充體力最重要!你看你都畫多久了!”蘇念思不由分說,從袋子裡捏起一片最大的、形狀最完整的薯片,直接塞到了路遠嘴邊,動作自然得像是在投喂一隻熟悉的寵物。
路遠猝不及逼,嘴唇下意識地碰到了那片帶着番茄粉末的薯片,也碰到了蘇念思溫熱的、沾着薯片碎屑的指尖。他愣了一下,身體有瞬間的僵硬。他看到了她近在咫尺的、因為熬夜而略顯疲憊卻依舊亮晶晶的眼睛,還有那因為笑容而彎起的嘴角。心跳莫名地漏了半拍,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胸腔裡輕輕撞了一下。
蘇念思卻毫無所覺,見他沒躲開,還得意地笑了笑:“你看,好吃吧?我就說番茄味yyds!”
路遠看着她那雙坦蕩得沒有任何雜質的眼睛,心裡那點異樣感被強行壓了下去。他有些不自然地張開嘴,含住了那片薯片,番茄的酸甜和薯片的香脆在口中蔓延開來,味道并不算驚豔,但卻帶着一種獨特的、由身邊這個人帶來的溫度。
“……還行。”他移開目光,低聲說了一句,然後迅速轉回頭,繼續畫畫,隻是握着鉛筆的手指,似乎比剛才更用力了些,仿佛要把那點不自在和心跳加速的感覺,随着線條一起刻進紙張裡。
蘇念思達到目的,心滿意足地縮回手,繼續“咔嚓咔嚓”地消滅薯片。過了一會兒,她又從包裡掏出一個保溫杯,擰開蓋子,濃郁的咖啡香氣立刻飄散開來,在畫室裡驅散了一點困意。
“對了,我還泡了咖啡,你要不要來點提提神?”她晃了晃保溫杯,“雖然是速溶的,但聊勝于無!”
這次路遠沒有拒絕,點了點頭。蘇念思便倒了一杯蓋給他:“喏,速溶的,将就喝吧。我加了點糖,沒那麼苦。”
路遠接過杯蓋,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他喝了一口,很普通的速溶咖啡,帶着咖啡特有的苦澀和糖的甜味,味道并不算多好。但他喝下去的時候,卻覺得一股暖意從喉嚨一直蔓延到胃裡,似乎連帶着精神都振奮了一些。也許……這咖啡的味道,也因為是她遞過來的,而變得沒那麼難以入咽了。
畫室裡除了他們,還有零星幾個同樣在奮戰的同學。聶少華和聶小小也在不遠處,兩人正對着一張色彩構成作業愁眉苦臉,偶爾低聲讨論。
“哥,我覺得這個綠色太跳了,跟旁邊的紅色壓不住啊。”聶小小指着畫面,語氣帶着點煩躁。
“是嗎?我覺得還行啊……要不加點黑色,讓它沉一點?”聶少華撓頭,也顯得有些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