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喬臉上笑容擴大,“是吧?”
“你知道我剛開始修電器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嗎?”
覃喬期待他說下去。
“那時候剛從學校出來,我用半年時間學完了十幾本有關維修的書籍,也買了一些有故障的舊電器練手。一切很順利,當時覺得自己挺厲害。結果第一次接活,客戶拿來一隻出閃屏的手機,我照着書本上的步驟一步步來,可怎麼都修不好。顧客等得不耐煩,直接罵我是個‘書呆子’,說我隻會紙上談兵。”
覃喬怔了一下,沒想到陳嘉樹也有這樣的經曆,像是找到了知己,她緊着問,“後來呢?”
“後來?”陳嘉樹聳聳肩,“後來我把那台手機買了下來,拆了又裝,裝了又拆,折騰了好幾天,終于找到了問題所在。其實問題很簡單,隻是書本上沒寫,得靠經驗去判斷。”
他頓了頓,“書本上的東西很重要,但它隻是基礎。真正的能力,是在實踐中一點點積累的。你現在的困惑,我也經曆過。但重要的是,别被别人的評價困住,找到自己的方向,慢慢來。”
“可是……如果我一直找不到方向呢?”
“那就多試試。就像修電器一樣,有時候你得拆開看看,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失敗了也沒關系,至少你知道了哪條路走不通。”停一下,他說,“再說,你這麼聰明一定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
他好像笃定她一定能找到出路似的,眼裡對她盛滿了信任。
覃喬的心裡忽然輕松了許多,輕聲對他說,“謝謝你,陳嘉樹。”
河邊的風持續地吹拂着,帶來梅花的淡香,仿佛連空氣都變得溫柔起來。
她正沉浸微妙的暖意中,一聲尖銳的叫喊,驟然劃破嘈雜。
“小東!!”
兩人同時回頭,隻見一個女人跪在一處倒塌的護欄前。
順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一個小孩子正在水中撲騰,水花四濺。
“噗通—噗通!”水聲沉悶。
覃喬還沒反應過來,身旁的陳嘉樹已經猛地站了起來。
他的動作快得像一道閃電,幾乎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沖向河邊。
覃喬追過去,但下一秒,他已經縱身一躍,跳進了冰涼的河水中。
“陳嘉樹!”
她大喊。
追到岸邊因為不會遊泳她隻能刹住腳步。
河水并不深,但因為小孩子使勁撲騰,讓他距離岸邊越來越遠。
覃喬緊緊盯着陳嘉樹的身影,心提到了嗓子眼。
冰涼的河水瞬間包裹了他全身,陳嘉樹深吸一口氣,迅速調整方向,朝着孩子的方向遊去。
孩子已陷入昏迷,小小的身體像一片浮萍,陳嘉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入自己懷裡。
水有阻力,他費力地往回遊。
岸上的覃喬顫抖地掏出手機,報警的同時環顧四周,尋找可搭把手的東西,比如說竹竿、救生圈…
人群越聚越多,有人驚呼,有人拿出手機拍照,但更多的人隻是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難道連一個會遊泳的人都沒有嗎?
電話那端傳來訓練有素的女聲,“您好,這裡是邑子鄉110報警服務台,請問您——”
她的手心沁出冷汗,急切地說,“這裡是梅花大道東出口,有人落水了,趕快來!”
話音方落,她看見了顧栩。
他站在人群之首,卻又像置身事外,正舉着微型單反,鏡頭對準湖中往回遊的陳嘉樹。
眼神冷漠,猶如攝像機鏡頭。
覃喬的後背不由地生出一陣寒意。
她忍不住想,顧栩是不是早已習慣了用這種方式記錄一切?
作為一名新聞人,他難道忘記了最基本的準則——
尊重生命,嗎?
視頻錄制到三分十五秒,男人一隻手摟着孩子,另隻手臂有力地劃開水面。
鏡頭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的方向,慢慢拉近,男人即将接近岸邊,而這時視頻下方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女人穿着白色休閑外套,跪在地上,上半身幾乎完全探出岸邊,散開的發絲墜在水上。
在男人靠近的刹那,她不顧危險地伸長手臂,一把攥住男人手中的孩子,用盡全力将孩子拖上岸來。
而水裡的男人則是攥住一個路人遞出的手,借力攀上堤岸。
他仰面癱倒在地,胸膛劇烈起伏,顯然已累到無力起身。
四分二十八秒。
顧栩按下暫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