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中飯就出發,地點安排在陳嘉樹家裡。”
顧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确實在家更容易聊出東西,出來的内容更自然,就定在他家吧,你讓攝像注意抓拍生活鏡頭。”
他走出幾步遠,但像是想到什麼,扭身叮囑,“還有注意捕捉些自然狀态,别太擺拍。”
覃喬剛沾到椅面又站了起來,“我知道了。”
出發之前,覃喬給陳嘉樹發了一條信息,告訴他下午三點左右到他家。
但在此之前,覃喬開着車和攝像師一塊去了學校,她找到早已聯系好的同學張婷。
張婷之前在陳嘉樹那裡維修過電腦,後來因為陳嘉樹店裡的火災,電腦被燒毀,陳嘉樹沒有推脫責任,而是全額賠償了她的損失。
覃喬将車停在校外的臨時停車區,撥通了張婷的電話。
十五分鐘後,張婷小跑過來,手裡搖晃着半杯珍珠奶茶。
采訪地點她們選在圖書館前的石階處。
覃喬眼神示意攝像開機,“能說說你和陳師傅是怎麼認識的嗎?”
圖書館門口,上上下下的都是都是學生,不少學生扭頭看他們。提問之後,覃喬将代表省台的無線話筒伸到同學嘴巴前。
張婷咬着習慣回憶一番,擡眼說道,“前年年底,我的電腦進水了,去他店裡修。沒想到取機前一天,店裡突然起火.......”
她捧着奶茶杯的雙手無意識地在用力,“當時覺得完了......”
“陳老闆怎麼處理?”
張婷眼眸刷的亮晶晶,激動地說,“陳老闆真是個好人!他完全沒有推脫責任,第一時間就聯系了我,還主動提出全額賠償我的損失!你知道嗎?我當時特别意外,因為很多人都說這種意外很難拿到賠償,但他二話不說就承擔了責任!”
背景裡圍觀的學生越聚越多,覃喬收回話筒,對着鏡頭發出客觀的感慨,“一場意外,往往最能看清一個人的品格。一個能在火災後主動賠償顧客損失的商家,在面對他人危難時,同樣會挺身而出——陳嘉樹的擔當,不僅體現在經營中,更融入了他的為人處世。”
這邊采訪結束,覃喬着急趕往下個地點。
*
[陳嘉樹,我三點帶着攝像師到你家]
覃喬發來的信息陳嘉樹看了又看。
短短幾個字,他不僅能看到她對新聞的執着敬業,似乎感受到一種……野心。
“野心”這個詞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但他并沒有覺得反感。相反,他覺得這種野心并非壞事,而是對事業的高度追求。
那個男生曾說她的未來是一片光明的。
陳嘉樹将手機放茶幾上,籲出一口氣,就憑覃喬這份“勇往直前”的勁兒,未來必定不可估量。
陳嘉樹打了個盹,敲門聲響起時,奶奶先他一步去開門。
門口站着一個很漂亮的女孩,手裡拎着一隻深灰色旅行包。
素色襯衫上衣,淺藍色牛仔褲下踩着一雙幹幹淨淨的白色運動鞋。胸前的胸牌還未停止晃動,長頭發一根不剩綁成馬尾,光潔的額頭、巴掌大的臉蛋,得體的笑容挂在臉上,看上去青春又專業。
“你是?”孫英遲疑。
陳嘉樹走上來說,“奶奶,是我朋友,她是省台的記者。”
“奶奶,您好。”覃喬當即鞠了三十度的躬,這是初次見長輩的禮數。
第一次見陳嘉樹奶奶,上次在電話裡,匆匆忙忙,招呼都沒有打。
“你好你好。”孫英連忙說。
女孩禮數周到,一看就是家教好的孩子。
孫英越看越覺得她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正琢磨着,孫子已經開口,“覃喬進來,不用換鞋。”
奶奶往門邊退一步,覃喬先對她笑笑,再對陳嘉樹說,“攝像師在樓底,我們先準備下?”
陳嘉樹微微颔首,等她進門,然後轉身往裡面走。
防盜門“砰”一聲關上,覃喬往那兒側眸,卻不見老人的身影。
這是?
“你奶奶出去了。”奶奶好可愛,覃喬忍不住發笑。
被轉頭看過來的陳嘉樹逮了個正着,他勾了勾嘴角,眼底跟着漾起笑意,“她去散步。”
陳嘉樹這一笑,讓她拘謹和緊張頃刻退散。
畢竟昨天兩人鬧得不是很愉快。
陳嘉樹今天少見地穿了件淡藍色休閑長T,下身搭配一條深灰色的長褲,把他慣常鋒利的輪廓襯得柔和了不少。
甚至......接近于溫柔。
覃喬後知後覺地留意到,陳嘉樹臉上的膚色最近白了不少,或許是亮色襯得,又或許是沒怎麼曬太陽……
“你别緊張,我會給你幾個提示詞,其他你自由發揮。”覃喬打開設備包的拉鍊,取出裡面的領夾麥克風。
陳嘉樹看着她走上來,并在他面前俯身,他喉結劇烈滾動幾下,下意識地屏息。
一撮發絲從肩頭滑落,晃在他視線邊緣。
那幾根白玉似的手指捏開夾口,熟練地将夾子夾在領口,胸膛上一寸的位置。
她的動作輕柔耐心,指尖不經意間觸碰到他的肌膚,帶來一絲微涼的觸感。
陳嘉樹沒有擡頭,卻聞到了一股素淡的香氣,不知是她發間飄來的,還是她衣服上沾染的。
那香氣若有若無,像是剝開柑橘時飄散的果香,又像是初夏的栀子花,清新中帶着一絲微甜。
呼吸拂過他的脖頸,微熱的氣息讓他不由得繃緊了身體。
雙手不自覺地緊攥住沙發邊沿,連心跳似乎快了幾分。
但他依舊低着頭,目光落在自己的膝蓋上,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如常。
全身心都放在工作中的覃喬,自然沒有發現陳嘉樹的異樣,她往後退半步,檢查設備是否正常。
“好了,這樣收音效果會更好。”她輕輕吐息,說,“我現在叫攝像師上來。”
陳嘉樹“嗯”的很輕。
覃喬視線停駐在陳嘉樹發紅的右耳上,擔心地問道,“你還好嗎?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陳嘉樹這才擡頭,短暫對視後,他迅速劃開視線,嗓音微啞,“沒事,隻是.....有點熱。”
覃喬沒再多問,而是從包裡拿出一本筆記本,交到陳嘉樹手裡。
柔聲說,“這裡面有幾個提示詞,你記一下。”
陳嘉樹打開筆記本,認真地默背,覃喬則是下樓去請攝像師上樓。
一切準備就緒,覃喬對攝像師做了個“OK”手勢。
她坐到陳嘉樹身旁,舉起話筒,語氣客觀冷靜地道,“主持人好,觀衆朋友們好,我是本台記者覃喬。我現在在陳嘉樹先生的家中,他本人非常願意和我們分享那段驚心動魄的經曆。”
她稍側身,面向陳嘉樹,“陳嘉樹先生,能請您詳細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景嗎?您是怎麼發現孩子落水的?”
陳嘉樹按照她給的提示詞,又加入自己的臨場發揮,用一分半鐘時間斷斷續續地講述了事發經過。
看似過了很長時間,實際上四個問題按部就班答完,隻是過了兩分鐘。
大抵是因為眼前人是覃喬,她的目光專業而溫和,讓陳嘉樹甚至忘記了自己正坐在攝像機前,隻覺得像是在和一個熟悉的朋友聊天。
她也履行約定,沒有問他救人以外的事情。
結束采訪,覃喬摘掉他領口的麥克風,小聲問,“緊張嗎?”
陳嘉樹擡手搭在沙發邊緣,看了眼攝像師,再回答她,“有點。”
麥克風裝入包裡,覃喬拉起拉鍊,随後側站,背部剛好擋住攝像師可能落在陳嘉樹身上的視線。
她将聲音壓到隻有兩人能聽見,“昨天……對不起啊。”
陳嘉樹輕微搖頭,覃喬刻意拉開一點距離,表情語氣都顯鄭重,“周六請你吃火鍋,給你賠罪。”
他延續不發言,但鄭重其事地點了下頭。
由于他仰着臉,頂燈的光墜進他眼眸裡,星輝般溫柔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