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至輕笑了一聲,笑意中帶着幾分淡漠與疏離,目光掃過衆人,道:“少莊主這個位置,還是能者居之吧。”
話音一落,身側着藍色勁裝的虞瞻便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二哥這話,莫不是在說自己無能?”
“虞瞻!不可對兄長不敬。”虞天瀾擰着眉不悅地瞪他一眼,嚴厲地呵斥道。
然而虞瞻卻隻是嬉皮笑臉地聳了聳肩,并未将這位長姐的訓斥放在心上。
虞天瀾見狀,隻得無奈地輕輕歎息一聲。她心裡清楚,父親的幾個孩子裡,除了虞瞻虞霄是孿生兄弟乃一母所出外,其他皆不是一個娘胎裡出來的,親緣淡薄也屬正常。
這時,虞霄也站起身附和道:“既然二哥無能,不如把少莊主的位置讓給阿瞻罷!阿瞻博學多識,文武雙全,既有能力又有手段,坐這個位置再合适不過了!”
他這番話一出,廳中其餘幾位年長者皆忍不住撫額掩面,滿臉無奈地垂首搖頭。
虞瞻虞霄兩兄弟性子向來驕縱跋扈,胸無點墨卻又自負至極,早已是山莊人盡皆知的事。
他們身上流着當代大俠虞達明和才女鄭鸢的血,卻偏生得如此草包,着實讓人唏噓不已。
虞清至卻未動怒,仍舊姿态惬意地搖着手中的折扇,眉梢微挑:“他想坐便坐,何必問我?難道我說行,他便是少莊主了?”
說罷,他拂袖起身,合起折扇面向衆人做了個請的手勢,語氣淡淡:“天色不早了,我先回房歇息了,你們繼續。”
“清至!”虞天瀾試圖喚住他,虞清至卻充耳不聞,徑直離去。
他長久在外居住,如今乍一回山莊,有些不習慣,愣是到醜時還未入眠。
夜深人靜時,他躺在床上聽着窗外簌簌的聲響,腦海裡不由浮現出盛玲珑的音容笑貌。
“清至……”
“清至。”
“清至!”
清至二字,果真還是阿煦喚起來最好聽。
*
荒郊破廟裡,少許月光透過殘破的屋頂灑落,正中央擺着一座面目模糊的神像,身上彩繪斑駁,供桌歪斜,蛛網遍布。
盛玲珑在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幹草,勉強隔絕了青磚的冰冷。她側身枕着包袱,手中緊握着包袱下的短刀,時刻注意着破廟外的動靜。
她的蹤迹已經暴露,接下來的日子必不太平,眼下她能做的,便是尋一處避世的孤島或荒山,潛心修行,武功才會有恢複到鼎盛的可能。
否則莫說是報仇雪恨,怕是那僅有三角貓功夫的‘鬼差’就能輕易取她性命。
廟外狼嚎鬼叫不絕于耳,冷風獵獵,天色漸明時,盛玲珑才勉強合眼,入夢不過半個時辰,醒時便頭昏腦漲,神智不清,渾身發冷,肌膚卻又滾燙得厲害。
盛玲珑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心知自己是染了風寒。
她從包袱裡摸出一枚白玉瓷瓶來,倒了兩粒沈頤崖研制的藥丸,就着水壺裡冰涼的水仰頭咽了下去。
這藥丸沈頤崖說是止疼良藥,對風寒咳嗽等小病有奇效。
藥效很快發作,她的眼皮變得沉重,酸澀不已,不消片刻,便靠着柱子睡了過去。
盛玲珑猛然驚醒時已至晌午,她活動了下手腳,發現身子雖然依舊有些無力,風寒的症狀卻已減輕了不少。
她将包袱裡的衣物吃食都重新整理好,系緊後便出了破廟。
她牽着馬,走到不遠處的河邊停下,河水清澈,水面倒映出她疲憊憔悴的臉,她的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鬓發淩亂地垂落,遮住了少許側臉。
她靜靜地注視了半晌,這才掬了一捧水洗了臉。
水波蕩漾,粼粼水面上忽然多了一則瘦高身影,盛玲珑伸向河水中的手蓦然停留在半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直到漣漪消散,那則身影的容貌清晰地映在水鏡上。
那人烏黑長發高高豎起,一根紅色發帶夾雜其中。一雙丹鳳眼狹長,眼尾上挑,劍眉斜飛入鬓,鼻梁高挺,嘴角勾着一絲肆意不羁的笑。
他雖是垂目,下巴卻微微仰着,懷裡抱着一柄劍,壓低了眉毛不爽地質問道:“盛玲珑,你是忘記你我二人的約定了?”
“嗯?”盛玲珑偏了下頭,臉上浮現一絲疑惑。
“三年之約,極山論劍。”聞人浪看着盛玲珑恍然大悟的表情,眯着眼睛咬牙切齒的說:“自三年前敗于你手後,我便日夜練劍,一千多個日夜都未曾停歇,隻為極山論劍那日能勝于你。”
他垂着眼睫恨恨道:“可你倒好!将此事忘了個一幹二淨!你拿我當什麼?笑話麼?!還是說你自始至終都不曾将我們的約定放在心上,打心眼兒裡覺得我不配做你的對手?”
聞人浪氣得吹頭發瞪眼,盛玲珑隻是以劍支地,緩緩站了起來,不答反問:“你這三年是閉關了?”
聞人浪傲然地一擡下颚,鼻孔朝天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