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空聲驚得枝頭積雪簌簌而落,如此晝夜練習兩日有餘,直到能以萬物為刃,方才斂息調元,稍作歇息。
期間虞清至來勸說過她很多次,讓她年後開春,天氣暖和些了再練,實在不行回廂房練習亦可。
但盛玲珑都一一婉拒。
天氣冷些,她才能更心無旁骛。
再且說了……
盛玲珑合上被凍得微微發紅的眼皮,睫毛上覆了一層白霜,腦海裡不禁浮現出了一卷竹簡,上面用龍飛鳳舞的筆迹镌刻着一行行的小字。
寒冬臘月,是練習玄冰卷的最佳時節。
虞清至身披白狐披風,撐着一柄油紙傘,踏雪而來。
他将臂彎挂着的紫貂大氅披在她肩上,眉眼低垂,關切道:“阿煦,回房吧,别凍壞了身子。”
“不了清至。”盛玲珑未動,寒意凝霜,覆在眉間,她呵出一團白霧,回絕道:“我喜歡冬日,尤其喜歡雪。”
“那我在這裡陪着你。”
盛玲珑輕輕搖頭:“不可,這天寒地凍的,讓你陪着我心裡不安。清至,我想在這裡練劍,過兩日自會回去的。”
“那好罷。”虞清至不再強求,望着她紅得滴血的指尖輕歎,隻得妥協。
他心知盛玲珑決定了的事很難改變,除非她自己回心轉意,不然任誰也改變不了她的想法。
虞清至走後,暮色染透山林,盛玲珑拎着無虞在林中漫步。
初學玄冰卷第一重,需尋一僻靜空曠之地靜心打坐,不可被人打擾。
寒風凜冽,卷着飄揚的雪花,在山林中肆虐。遠處的山峰隐于茫茫白雪之中,輪廓模糊,山間溪流凝結成冰,偶有幾處冰面裂開,露出下面幽深的流水,發出細微的咔嚓聲。
天色漸暗,林中愈發幽靜,一抹紫色身影在無邊無際的白色之中格外突兀。
山洞空曠,洞頂高聳,形态各異的鐘乳石從洞頂垂下,在微弱的光線下泛着淡淡的乳白色光澤。洞内空氣濕潤,石壁上凝着一層薄薄的水霧。
洞外,冷風呼嘯,風雪愈發猛烈。洞内卻仿佛自成一片天地,靜谧安詳。
盛玲珑将無虞放置腳邊,掀袍坐下,紫色袍子曳地,層層疊疊,像朵盛開的紫羅蘭花。
她雙目微閉,呼吸綿長,氣息逐漸平穩,體内真氣順着經脈緩緩流淌。
她仿佛置于無邊無際的虛空,周邊唯有風雪聲,呼吸聲和自己的心跳聲。
真氣如江河奔湧,激蕩猛烈,她處于黑暗混沌之中,卻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每一片雪花的落下。
*
地牢深處,潮濕的空氣中彌漫着腐朽和血腥氣。石壁上的燭火搖曳,似是鬼魅在舞動。
鐵栅欄後面的牆壁上布滿了可怖的抓痕,豔鬼和畫皮鬼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渾身血污,一紅一黃兩抹豔麗的顔色被鮮血浸透,他們的四肢上捆綁着幾根鐵鍊,稍稍一動便嘩啦作響。
華貴精美的麒麟椅子上,坐着一名身穿绯色袍子戴着半邊銀色面具的男子,他一頭銀發披散,幾乎與面具融為一體,露出的半邊臉慘白如紙,偏那嘴唇卻又殷紅如血,勾起的唇角弧度邪肆瘆人,似鬼魅一般。
绯袍大敞,露出清晰的鎖骨和精健的胸膛,他掏出一枚黑漆漆的藥瓶,扔到二人跟前,那瓷瓶骨碌碌地滾了一圈,才被豔鬼勉強拿到。
“……謝教主。”豔鬼艱難咽下一顆青色藥丸後将瓷瓶遞給了畫皮鬼。
藥丸服下不多時,她便感覺渾身疼痛已減輕了不少,丹田升起暖流,内力漸漸回攏。
她伏地叩首,盈盈道:“屬下謝教主垂憐。”
畫皮鬼也随之拜伏:“多謝教主不殺之恩。”
謝無極支着下颚,唇角勾起,嗓音低沉喑啞,其中蠱惑人心的味道比起豔鬼更甚。
“本座素來寬仁,機會給了一次又一次,可你們回回讓本座失望,你們說這該如何是好啊?”
豔鬼渾身都在控制不住的顫栗,她咬了下唇瓣,謝罪道:“屬下知錯,屬下不該被憤怒沖昏頭腦,與那聞人家的小子糾纏起來,讓盛玲珑逃脫。”
畫皮鬼想要辯駁,他磕着頭弱聲道:“回教主,那盛玲珑有幫手,若不是突然殺出一人将她救走,屬下定能将她帶回教中任教主發落。”
“噓——都是借口。”
謝無極聲音不大,平靜卻又毫無起伏,尾音微微拉長,卻吓得豔鬼二人又是止不住的求饒。
畫皮鬼恐懼的聲音不由自主的拔高了幾分,結結巴巴道:“屬下字字屬實,教,教主,那盛玲珑當時中了我的蠍,蠍毒,不死也得,廢,廢條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