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浪雙臂環抱,笑嘻嘻道:“沒疾。”
盛玲珑隐在樹後聽了一會兒,終是受不了二人這毫無意義的對話,忍不住走了出來。
她一襲白衣勝雪,發髻間戴着一支祥雲樣式的發簪,趕人道:“聞人浪,你若是閑着無事幹,趁早離開吧。”
聞人浪一見她出現,立馬正襟危坐,收起玩笑的神色,眉毛蹙起,故作一副委屈的表情,可憐巴巴的說:“珑兒,你要趕我走麼?”
珑兒二字從聞人浪嘴裡一吐出,盛玲珑登時便汗毛倒豎,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渾身都不适應。
她嫌棄地瞥了他一眼,随後朝他勾勾手指:“過來一下。”
聞人浪經過靜坐着的虞清至時,得意地哼了一聲,對方目不斜視,手中書卷卻是已被他捏的微微發皺,指節泛白。
盛玲珑把聞人□□到假山後面,兩人并肩走了一段路,她側目看他,問:“一直沒問你,你怎麼會來月織别院?”
聞人浪一聽這個,火氣就上來了,他忍不住抱怨道:“我跟着那個紫荊來的,她将你帶走,我自然要看看她意欲何為,誰知竟被她引到了那毒林子裡了,害得我差點兒沒了半條命。”
盛玲珑微微挑眉:“原來如此,不過如今你也看到了,我好得很。無事的話你早些就離開吧,等我日後功力恢複,自然會履行和你的極山之約。”
聞人浪擺擺手,一副惬意閑适的模樣,他道:“約不約的日後再說吧,我看這月織别院風景秀麗,着實适合人清修,我打算在此地多住上些日子。”
盛玲珑驚訝道:“虞清至同意了?我說了可不算,他才是主人。”
聞人浪不以為意:“我這就去找他說一說。”
盛玲珑斜睨了他一眼:“你倒是自信。”
夕陽西下,暮色四合,橙色的餘晖灑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聞人浪返回八角涼亭的途中,忽見一隻雪白的信鴿撲棱着翅膀飛來,緩緩落在他的肩頭,他取下信鴿腳上綁着的紙條,展開一看,臉色驟變。
“宗内有異,速回。”
落款:太陰。
聞人浪劍眉緊擰,他迅速撕了信紙,轉身便走,正巧又碰見往八角涼亭走去的盛玲珑,他抱拳一禮,語氣急促,匆匆告别道:“不住了,我需得回一趟太陰宗。後會有期了,盛玲珑。”
他神情嚴肅,臉上是少見的凝重。
盛玲珑詫異道:“可是太陰宗有什麼事?”
“嗯。”聞人浪點頭,語氣低沉。
“好,後會有期。”盛玲珑敏銳地察覺到事态嚴重,但見他無意多言,便不追問,隻一擡手抱了個拳。
聞人浪匆匆離去,鴉黑色的勁瘦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暮色之中。
盛玲珑回到八角涼亭,她望了眼漸暗的天色,又将目光移到身側垂目看書的虞清至身上,道:“聞人浪方才走了。”
聞人浪的離去仿佛在虞清至的意料之中,他神色淡然,輕笑了聲:“嗯,許是有什麼要緊事吧,一聲不吭便匆忙離開了,也不同我們告個别。”
察覺到虞清至對聞人浪似乎有些隐隐的敵意,盛玲珑感覺有些莫名,略感疑惑,卻并未深究。
初雪悄然而至,簌簌揚揚,落在枝頭,不消多時,身上便覆了一層白霜。
盛玲珑指間夾着一片竹葉,遙遙望着遠處樹梢上用金線系在枝頭的果子,眼眸微眯,閉氣凝神,神情專注。
虞清至站在她身後,俯首間長發掃過她的臉頰,帶着一絲淺淡的梅花香氣,她心底突兀地萌生了一絲悸動,但很快又被壓了下去。
虞清至輕扶她纖白的手腕,幫她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瞄準果子後低聲道:“手腕輕抖,發力射出。”
盛玲珑依言甩手扔出,竹葉如箭般疾射而出,穿過紛揚的雪花,裹挾着呼嘯的寒風,精準穿透果子。
果子應聲而裂,掉在地上,咔嚓一聲脆響,砸斷了結了冰的樹枝。
盛玲珑望着這一幕,心中現已完全說服自己,無論什麼功法,何種招式,終究是取決于使用他的人,是作惡還是行善,皆看人本心,她已不再執着于過往的偏見。
她雙手凍得紅通通的,卻并未感覺到冷意,她現如今每往前進一步,武功每恢複一分,便會高興許多。
虞清至站于她身側,目光溫柔,由衷道:“你的功力恢複得很快。”
“還是要多虧你的指點。”盛玲珑眼睛微彎,淺淺一笑:“清至,你真好。”
虞清至目光落在她清麗的側臉上,她眉眼和睫毛上都覆了一層淺薄的白霜,轉瞬融化後,濕潤了眼睫,他心下一顫,低聲問:“隻是好麼?”
盛玲珑輕抿唇角,未回應他的話,臉上看不出什麼異樣情緒。捏着竹葉的手指卻有些不穩,她向來平靜無波的心起了一絲波瀾。
*
盛玲珑盤膝坐在岩石之上,手腕翻轉,紅梅、殘枝,枯葉、發絲和将融化的冰棱依次自指間飛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