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
盛玲珑醉意漸濃,她摘下狐裘,微晃着站起身,伸手拿起一旁的無虞後,緩緩拔出。
冰冷的劍刃映出她酡紅的臉龐,鬓發被夜風吹得淩亂,衣袂翻飛。
她縱身一躍,輕飄飄地落在湖泊冰面上,冰面堅硬如鏡,倒映出她玲珑窈窕的身姿。
虞清至端坐于古琴旁,指尖撥弄起琴弦,琴聲悠揚,目光卻始終追随着冰面上的身影,琴聲随着她的舞步起伏。
盛玲珑唇角微揚,足尖輕點,身形如燕般掠起,長劍随之舞動,劍鋒所至,帶起陣陣寒風,衣袂飄飄間,仿佛與月色融為一體。
劍光與月光交織,映出她清冷如霜的面孔,眉目間卻透露着一絲柔情。
冰面在她腳下發出細微的碎裂聲,仿佛為這場月下劍舞再添一份奏樂,她的劍勢淩厲,身形卻越發輕盈,而琴聲也在此時達到高潮,激昂高亢中又帶着一絲纏綿悱恻。
盛玲珑一個旋身,劍尖遙指遠方,身形穩穩立于冰面之上,月光灑于她的身上,仿佛鍍了一層銀輝。
琴音袅袅,久久未散。
别院逐漸歸于靜谧,一曲劍舞終了,盛玲珑方覺醉意,眸子浸滿了水霧,跌跌撞撞地朝虞清至走去。
指腹拭去眼睫上沾染的水珠,她輕打了個哈欠,呢喃了句“困了”,身子一歪,便朝一旁倒去。
虞清至幾乎是瞬步出現在她身旁,擡袖間将盛玲珑攏到自己懷中,不禁失笑道:“你這是醉了。”
他将盛玲珑打橫抱起,步履輕緩,将她抱回房間,輕輕放于床榻之上。
帷幔落下,窗外月色如水,灑在窗紗上,映出一片朦胧的光影,房内靜谧無聲,唯有燭火搖曳。
虞清至望着她的睡顔,心中湧起萬千思緒。
河邊垂柳,紅瓦高牆。
紅衣少女悠然坐在牆頭,手肘随意地搭在曲起的膝蓋上,她另一條腿自然垂落,齒間咬着的狗尾巴草晃啊晃,臉上的笑容明媚又張揚,她拍了拍腰間懸挂着的銀劍,微擡着下颚道:“小子,躲遠一點兒,當心再濺你一身血。”
青衫少年已是滿身血污,他輕輕咬了下唇瓣,稍加思索後便強撐着從地上爬起來,低聲道了謝。
耳邊風聲獵獵,他拼盡全力地往相反方向跑去,不過須臾之間,幾聲凄厲慘叫便響徹天際,驚飛了枝頭卧着的鳥雀。
他心中一緊,面色驚懼,擔憂地回頭望去,隻見紅衣少女的劍尖往下滴着血,她慢條斯理地收劍回鞘,幾具百鬼教教衆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血泊之中,再無生機。
他驚愕地睜大了眼睛,捂住劇烈跳動的心髒,一臉的不可置信。
“好強……”他喃喃了一聲。
他不自覺地伸出手,一聲“敢問姑娘大名”還未出口,就見那姑娘背對着他,随意地揮了揮手,随即縱身一躍翻過高牆,便沒了蹤影。
……
翌日。
盛玲珑醒時隻覺頭痛欲裂,她揉着額頭緩緩坐起身子後,昨夜的一幕幕皆清晰的在她眼前閃現。
她垂着眼睫,擡起指腹來回摩挲着下唇,似乎是在回憶那柔軟溫涼的觸感。
半晌之後,盛玲珑開始譴責自己怎麼喝醉酒就變成了占别人便宜的登徒子,竟還說出那等調戲人的荒唐話。
片刻後又轉而懷疑虞清至的浮玉白是不是摻了水的假酒,怎就那麼容易醉人?分明沒喝多少,卻清醒着醉了,又是剖析真心,又是強吻的。
最後,她歎息了一聲,心底唾棄自己着實是膚淺,明明覺得他居心不良,卻又被美色.誘惑,無法控制自己蠢蠢欲動的心。
盛玲珑洗漱好之後,随手挑了件淡紫色的衣裳,她坐在妝台前來回撥弄着妝奁裡的繁複首飾,最終選了支素雅的玉簪插在了發髻間。
屋内燒着地龍,溫暖如春。外頭朔風呼嘯,裹着雪花飄飄揚揚。
她系好狐裘披風,戴上兜帽,便準備推門去飯廳吃早膳,順便與虞清至說清楚昨夜之事,免得他誤解。
不料她剛一推門,就差點兒與來人撞了個滿懷,虞清至扣門的手懸在半空中,他勾起唇角,眼含笑意的喚道:“阿煦。”
盛玲珑神情凝了一瞬,心道果真還是誤解了。
虞清至平日裡雖也是一副溫潤柔和,說話輕聲細語的樣子,但與她男女有别,總歸是注意着分寸,還是保持了些距離的。
但這聲阿煦……
盛玲珑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溫柔缱绻,飽含親昵,仿佛二人已經私定終身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