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墨迹幹透之後,珠意便端着漿糊碗和紫荊一道去貼,兩人手中紅紙翻飛,映得廊下暖意融融。
等到了除夕當日,别院已經被她們二人布置的喜氣洋洋的了。
暮色四合,别院裹上紅妝,廊下懸着的風鈴随風輕響,暖閣窗棂貼滿了各式窗花,大片的紅綢和紅燈籠點綴在清幽雅緻的月織别院中,宛若世外桃源染上了煙火,平添幾分熱鬧和溫情。
年夜飯時分,盛玲珑大展廚藝燴了條魚,工序複雜,耗時頗久,她自小便愛吃魚,也隻擅烹魚,無論是清蒸、油炸還是紅燒,她都能做得色香味俱全。
珠意看着水池裡活蹦亂跳的魚兒,想到前些日子進城時在酒樓嘗過一道招牌生魚片,便摩拳擦掌的也要做上一份,奈何她刀功粗淺,隻能嚷嚷着叫紫荊出馬。
紫荊一聽她的要求,素來平靜無波的臉頓時便綠了,眸中閃過一絲驚愕,蹙着眉震驚道:“生的?珠意,你别說笑了,大過年的别把我們給吃壞肚子了。”
珠意輕哼了一聲,鄙視道:“看你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我上次去萃華樓嘗過一回,可好吃了!鮮美無比,保你吃過一次就愛上。”
紫荊連連擺手,神色堅決:“不要,我可以幫你切,但這生魚我是絕對不會入口的。”
果然,年夜飯桌上,不止紫荊對那道生魚片敬而遠之,就連向來不挑食的盛玲珑和虞清至都沒往生魚片上動過筷子,最終還是在珠意可憐巴巴的懇求下,才勉為其難的一人淺嘗了一口。
“口感?”盛玲珑有些為難,她以拳抵唇,還未評價,就見虞清至面無表情,淡淡地吐出二字:“惡心。”
珠意小聲嘟囔道:“……分明鮮甜可口,你們都不懂品鑒美食。”
盛玲珑擡眼掃過飯桌上琳琅滿目的佳肴,紫荊烹制的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海裡遊的一應俱全,做法多種多樣,香氣撲鼻,令人垂涎。其中還夾雜着一些虞清至備下的湯餅、桃湯、年糕、卻鬼丸、扁食、五辛盤、七寶羹與屠蘇酒,皆是過年必備菜品,這些才更合衆人的口味。
席間,虞清至淺酌了兩杯桃花醉,珠意和紫荊各執一壺,唯獨盛玲珑自己就喝了兩壇子,臉不紅,心不跳,面色如常,心如止水,仿佛喝得是清茶一般。
她心中暗忖:那日的浮玉白果真是假酒,否則怎麼會區區兩壺就令自己色令智昏,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呢。
年夜飯吃到最後,盛玲珑慵懶地倚在靠背上,指尖繞着虞清至腰間的玉佩流蘇,透過窗戶,望向窗外那被大紅燈籠映得暖黃一片的積雪,她支起身子拍了拍虞清至的肩頭道;“快看,外頭又下雪了。”
珠意聞言,推開門一看,果不其然,外面雪花紛紛揚揚,鵝毛般飄落在青瓦上。剛清過不久的地面很快便覆了一層白,約莫已有一寸來厚,她興緻勃勃地小跑到老榕樹下,朝屋裡揮手道:“我們來堆個雪人吧!”
紫荊緊随其後,足尖一點,縱身躍到樹幹之上,一腳踹上其中一根堆滿厚雪的分叉,垂眸喊道:“好呀,你就在此處站着,莫要亂動。”
“什麼——”珠意循聲疑惑地擡頭看去。
話音未落,那根樹杈上堆積着雪便嘩啦啦的全落了下來,砸了她滿頭滿臉,雪花觸及皮膚,瞬間化作冰涼的水珠,順着她的衣領滑落,凍得她渾身一哆嗦。
珠意呆愣一瞬,随即在屋内二人的笑聲下,怒不可遏地咆哮出聲:“紫荊我*****!你給我下來,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
紫荊面上浮現一絲作弄得逞的愉悅,她微微勾着唇角道:“下去又如何?你又打不過我。”
珠意氣極,俯身在積雪上抓了一把,團了個大雪球,狠狠地朝樹幹上倚着的紫荊砸去,火冒三丈道:“我明早給你飯裡下寒食散,毒死你!”
“你都這麼說了,那我明日便不吃你做的飯了,我下館子去。”紫荊不以為意道。
說着,她随手團了個雪球,往珠意身上擲去,不料角度略微有些偏頗,竟直直地砸中了不知何時走出來的盛玲珑胸口。
盛玲珑:“……”
“對不住,我……”紫荊僵了一瞬,道歉的話還沒完全說出口,就眼睜睜地看着一團比方才她團的更大的雪球迎面而來,她躲閃不及,正中面門。
隻見盛玲珑手中又團好了一個人頭大小的雪球,小幅度地抛起,懶洋洋地笑道:“我可是睚眦必報的哦——”
珠意笑得前仰後合,快要直不起腰來。
紫荊一聽這話,松了口氣之餘,立即手忙腳亂的又團起了雪球準備回擊。
然而盛玲珑手中那個雪球卻沒有扔向她,而是側身一擲,幹脆利落地往屋檐下的虞清至身上抛去,她拉長了音調道:“虞清至——接好咯!”
雪球劃出一道弧線,眼看便要砸中虞清至的面門時,他卻身形微微一閃,輕巧避開。
“……”盛玲珑佯怒道:“誰打雪仗還帶用輕功躲避的啊?”
珠意和紫荊紛紛點頭附和:“就是,就是。”
虞清至無奈一笑,溫聲道:“……那好罷,是我的錯。我站着不動,你再扔一個。”
“這才對嘛。”盛玲珑揚起笑容,将身邊積雪全部攏在一起,團成了一個巨大的雪球。
珠意看得目瞪口呆,這雪球要是砸過去怕是能把人給埋了。